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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水手的闹事越来越厉害,扬州东门、北门外漕河见漕帮水手与河标兵、府衙衙役、民壮的对峙械斗。江苏巡抚衙门那边却下了文,极是称赞扬州府对漕上相关事务的整饬。
比儿虽是精明,到底也只是内宅里的丫头,外头的这些消息虽是打探出来,但也不知陈演究竟打算如何。齐粟娘苦苦寻思了几日,实是无处筹措这笔银子。也顾不得叫陈演发觉,悄悄儿出了后宅,走到前衙,站在书房窗格下,偷听着陈演与周助两人商量漕上事务。一路上衙役书吏们虽是看着奇怪,纷纷回避,却也不敢拦阻府台夫人。
“我何尝不知是被当了枪使,但现在的情形哪里又容得我不去做这些?”陈演的声音中带着无奈与焦虑。
“大人……”翻阅邸报的沙沙声响起,周襄天慢慢道:“扬州府银钱的来处,有盐、漕、民三处……”
“盐商们现在下对盐司怨声载道,不过是因为曹大人对他们拖欠盐税毫不容情。他们日日里哭穷,我也没法子去找他们借钱。若是加火耗,升斗小民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只有漕帮这一块,每年贡给太子的银钱不下四十万两,这些都是浮账,便是扣住了也与他们生计无碍。
明年河银来了,我自然也松了。”陈演在书房中来回走动,重重叹道,“他们闹得这么大,扬州府沿河县州都不得安宁,不说他们在钞关闸口聚众拦截船只,原来被剿灭的水贼、盐枭突地全都冒出来,河标兵那边快压不住了。”
邸报翻阅的悉索声仍在响着,周襄天沉沉道:“听说太子爷正催着江苏帮交银子,要去填户部欠银,连震云想必也是急了。江苏帮主病到这份上,眼看着他就要更上层楼,绝不能在这事儿上办砸了。”
陈演半晌未出声,齐粟娘透过窗格,看着他坐在书桌边,面带倦色,眉头紧锁,不禁心中难受。邸报翻阅声突然一停,周襄天道:“大人,在下以为,若是能拖过一两个月,说不定能有转机。”
房内的陈演和房外的齐粟娘顿时精神一振,陈演腾然站起,“先生请赐教。”
周襄天指着手中一张邸报,低声道:“大人请看,这是内务府奏请查对巡盐使曹寅大人当年为京官时,修建西花园工程款数的奏折,若是只看奏折上地内容,曹大人贪墨工程款可算是是证据确凿,天衣无缝,便是皇上也要斟酌一二。”
陈演慢慢点头。“先生地意思是。这扬州盐司位置。曹大人多半坐不久了……”
“大人。盐司地事务近年都是江宁织造曹寅和苏州织造李煦轮流掌管。为地就是要从盐商手里刮出银子来补亏空。曹李两家盘根错节。连络有亲。李煦地圣眷又远比不上曹寅。皇上一旦对曹家起。无论此案结果如何。现下定然不会立时将盐司事务交给李煦。更不会随意派人来接手。这中间必有几月地空缺期。按律。扬州盐运使出缺时。盐司事务可由扬州知府暂行代管……”
陈演大喜。拍案叫道:“先生高见!若是能让我管一个月。不。只要能管上十七八天。我就能要挟盐商借钱给扬州河道。这般一来。就不需和漕帮对着干了!”
齐粟娘听得如此。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大是佩服陈演当初上任时一定要将周襄天聘为师爷地决定。他们一主两仆一个月近二十两银子地用度。和二十万两河银相比。实在是陈家赚翻了。
齐粟娘正想着给周先生亲手做个十全十美大席面。却又听得周襄天道:“虽说是有此转机。却少不了要等一两月地时间。河上地工程全靠每日里钞关、闸口省下来地银子撑着。这事儿不能停。漕帮那边拿不到银子。也不会停止闹事。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除非现在有一笔银子能先撑住两个月……”
陈演低头沉思。“若是停了两州五县河上辅助地小工程。要紧工程不停。两个月最少都要三万两银子……”
周襄天苦笑道:“三万两也不是小数,足能买七千亩上等肥田了,一下子哪里又去措这批钱?再者”周襄天叹了口气,“这回的事,不过是那几位阿哥要逼大人绝了太子爷在盐、漕上的财路。这次解决了,还能再来一次,盐司的事不过是运气,若是还有下回……”
陈演坐在椅上,久久说不出话来,齐粟娘亦是呆愣,过得半晌,听得陈演叹道:“以后地事再说罢,先把三万两银子解决了……”
齐粟娘听到此处,悄悄抽身退走,身后隐约传来周襄天谨慎小心的话语声,“大人,大人切不可挪动仓银。新任两江总督噶礼八月即将赴任,这位大人出身满旗大族董鄂氏,又是皇上的宠臣,傲慢贪酷,只怕上任便要来个下马威,按例必要清查各府县仓银……”
齐粟娘急急回了内室。她先把一万八千五百两地嫁妆银子和莲枝家用钱袋里的三百八十两银票点好数,再取出
百亩地和高邮两进宅院的田契、地契,细细算了又算出去,勉强能凑出三万两银子。
她满心欢喜,看了看一妆奁的金银头面首饰,笑道:“暂且保住了你们,我们家也要吃饭过日子,我也要出门见客,给府台老爷留个体面地。”
眼见得二十多万两银子的难事,变成了三万两银子的小事,齐粟娘一身轻松,想着陈演连日劳累,周先生劳苦功高,便换了衣裳跑到厨下,把枝儿打发去买菜,让比儿把金银器皿取出洗刷,和理儿一起动手做菜。
到得掌灯时分,齐粟娘在堂屋里摆出了十冷十热二十碗菜,配了四甜点、四鲜果、野鸭梗米粥和香米饭,灌了陈演喜欢的金华酒一壶、周先生喜欢的绍兴烧酒一壶,好不丰盛。
耳听得外衙的梆子声已经响起,大门关闭,三班六房都散了,陈演还是没有回后宅。齐粟娘心中疑惑,便差枝儿去请。
不多会,枝儿回来,小心翼翼地道:“奶奶,爷说公事儿还没理完,现下还不能回后宅。”看了看齐粟娘地脸色,“倒是周先生已经回屋里了,让奴婢回奶奶,过会儿就来。”
说话间,周襄天带着七夕和长生走了进来,“夫人。”看了一眼满桌子的饭菜,不禁笑了出来,“夫人好生快手,从前衙书房外离开,不过一个多时辰……”
齐粟娘早知晓瞒不过周师爷,陪笑道:“先生请坐,先生,前头还有什么公事儿没完?”
比儿听他们说公事,便领着丫头小厮们退了下去,周襄天叹道:“夫人既已听到,在下也不隐瞒,大人正在想法子筹措三万两银子……”看了齐粟娘一眼,“大人地家资并不丰厚……”
齐粟娘不禁笑了出来,取了桌上绍兴酒,给周襄天倒了满满一杯,“先生的话儿妾身明白,妾身已是盘算好了,明年河银下来也有火耗,足够典押地息钱,妾身总不会赔本便是。”
周襄天大喜,双手端起酒杯,“在下原也不知夫人手中是否能筹出这批银子,只是听说当年太后和几位阿哥陪送的嫁妆不菲,夫人地兄长又甚是豪富。便是陈齐两家六百亩地,也值个几千两了。”周襄天一口喝下美酒,微一犹豫,又道:“夫人,大人拘着夫人,不过是因着十四爷这事儿轻不得,也重不得”
齐粟娘叹道,“周先生放心,妾身明白。扬州府里乱得很,外头的事儿他不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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