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痛与谎言(第1/2页)叹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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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艘乌篷船顺着水流一路而北,乌蒙蒙的天空照应着乌蒙蒙的船篷,这叶小船在宽阔的京浅运河上显得那样的平凡,在来往的艘艘巨大商船映衬下也那么渺小。

    景阳握着船橹,坐在蔑篷内,脚踩着一张稍显破旧的渔网,那张微显苍白的脸神情很是复杂,但纠结居多。

    不是纠结如何和冻儿继续相处,而是纠结如何安慰这个脸色苍白如雪的小姑娘。

    他的心很乱,就像脚下这张渔网。

    两人从和渔翁谈话过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是越是沉默,那些痛苦便越是发酵。

    就这样行驶了良久之后,景阳终于犹豫着缓缓道:“他只是个渔翁,随便说说而已,他自己都说他只是乱说的,不用太在意的。”

    冻儿的神色早失去了俏皮红润色,薄薄的发白的嘴唇翕张,准备说什么。

    景阳悄然松了口气。

    能够开口说话,自然比一直憋着痛苦要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景阳没有回话。

    此时的冻儿依然像以前那样喜欢跟他反着说话,但是话语中的虚弱无力就像昨天夜里在商船上的时候一样,只是比在商船上时让景阳更要心疼。

    景阳低着脑袋,道:“我们不用在意他说的话的,一个老渔翁根本什么都不懂。”

    冻儿微红的眼瞳变得更红一份,其中出现一股怒火,一股腐蚀人心神的怒火,她紧了紧从开船一开始就握住的小拳头,嘴唇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景阳看着她的变化,紧张道:“冻儿?”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意了他说的话?!”她娇小的身躯发出了无比有力的声音,是咆哮,是怒火,是吼叫。

    是在凶他。

    景阳心中骤然一缩,他颤颤收回自己已经伸出的手。很低落,很心疼。

    心中本就很乱,此时更乱,因为他知道此时不同以往,以往冻儿偶尔会骂他,但都是玩笑话,很多次的生气都只是佯怒,但是此时冻儿是真的在生气,是真的愤怒,那种就像他看见妇人将剑架在冻儿脖颈上时相差无几的愤怒。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心中作祟还是如何,他生出一股莫名的愧疚感。

    冻儿红红的眼睛泛出水光,被她强行禁锢在眼眶里不掉落下来,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哭泣,她垂下了脑袋,声音还是抑制不住的带着哭腔颤抖起来。

    很会演戏的她根本掩盖不住此时自己的真情。

    “是,我是听到了渔翁说的话,我也知道魔这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说你说得毫无偏差,说我说得也应该没错。我是个可怕的人,我一直知道,很多人想我死,很多人认为我是厉鬼,妖魔附身,包括那些强盗山贼,因为哪有五岁的孩子像我这样?”

    “冻儿……”景阳柔声关切道。

    冻儿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继续颤声道:“很多想我死,我也知道自己该死,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自己都想过我自己可能就是个魔,因为我不知道还有谁比我更可怕,我才五岁,我知道未来的我一定可以更可怕,我一直这样坚信着,也一直这样生活着,以前我的梦想就是毁灭这片土地,所以那个老头说出来我一点都觉得奇怪。”

    “是啊,以前的我要是听到有人这样说我我一定很开心,魔,多厉害啊,但是刚才我却很紧张。”

    “紧张,因为你也会听到。”

    景阳心头一紧。

    冻儿的眼泪开始忍不住地往下流淌。

    “我很会演,很会装,所以现在我哭是我装的。”

    “我就是个坏人,一个魔,反正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声音很凄凉,很痛。

    很冷漠,那种被伤得极深才因痛而生的冷漠。

    景阳抿紧了自己的嘴唇,愧疚之情就像山洪爆发,肆虐在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了自己的愧疚之情来自何处,他知道了冻儿真正伤心难过痛苦在了哪里。

    因为他。

    因为他动摇了,他相信了,他怀疑了。即便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表现在冻儿眼中,便已经他否定了之前所有的承诺。

    无论她是为什么年仅五岁心中就生出让人战栗的黑暗,但她始终因他而转变,因他而相信自己不是一个坏到无可救药的人,是他融化了坚冰,他唤出了清泉,是他在知晓了她恶魔一样的事实之后,选择了给予关心和信任。

    他让她相信她可以做一个平凡的小姑娘,他让他这么多天来没有再生出黑暗的想法。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在崩塌。

    唯一让她活成这个样子的,给她心灵一个温暖房间的人,都已经在走远。

    仅留的残垣断壁,就是还在安慰她的理由吧?

    景阳自责地深深勾下了头,无比的惭愧、痛苦,也像是在道歉。

    “冻儿……”

    一声之后,再无后声。

    “你就是个骗子!”她以为无论怎样他都应该给一个解释,哪怕是一句狡辩,但是什么都没有。冻儿彻底绝望,彻底呜咽起来,怒出着一声之后,便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完全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不断的抽噎着。

    他见过不少次女孩子哭了。

    女孩子都很爱哭?

    不是,是他太伤人。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伤人,因为他的使命就是伤人,他就是一把无鞘的利剑,注定要割伤周围的人,所以他朋友很少。他想学卫剑对每一个人都冷漠,尽管他已经努力地去模仿,但是始终办不到,所以他在不停地伤着人。

    他平日都很温柔,所以他一直在温柔的伤人,伤到深处,才发现疼。

    如果真的有魔,那么他是魔才对。

    至少他自己如此认为。

    他看着薄毯包裹着的小小身躯,眼中满是痛楚柔情,他犹豫了几息,弯身和着薄毯,在冻儿哭泣着挣扎中,将她抱在了怀里。

    不顾冻儿的反抗,他抱得很紧,就像即将失去某个东西一样。

    他没有说话,因为冻儿说得根本没错。

    他是市井少年景阳,他是大寅太子轩景阳。

    他有两个身份,所以他有两个立场。

    两个立场都是他的立场,他又能否定哪一个?

    他的痛苦丝毫不亚于冻儿,而且已经痛苦了十年。

    但是,本来,人生,就是这么生不由己,这样难主沉浮,他又能如何?

    ……

    秦将军刚刚离开战船,结束巡视,便拖着疲惫已经全无的身体,快步走向水利司衙门,一张桀骜且僵硬的脸庞里有着浓浓的紧张。

    一路而过,路上的军士纷纷向他问好,他丝毫没有慢下自己的步子,直朝陵云港港督的公务阁走去。

    在政治本就不清明但是武力又极为强大的大武王朝,成立十年仍然没有十分分明的官僚体系,品阶也并不清晰,并不是没有划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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