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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曾国藩到胡林翼,自太平军起事以来,大江南北到处都是团练武装,虽然现在的主战部队仍然是绿营与八旗,不过各地团练也有逐渐兴起之势,可以预见,在未来几年之后,以汉人官员组建的地方团练武装,必定将成为决定中国命运的强大力量。
清朝自建立之初,汉人中也有不少高官贵族,不过究竟只是包衣奴才,主子赏给几根骨头就喜不自胜,国初的汉官根本没有实权,也没有尊严可严,甚至到了康熙年间,皇帝稍微重用几个汉臣,就会被八旗的王大臣指责重用汉人,轻视满人。
到了咸丰年间,局势倒转,满人八旗已经成为笑柄,让那些八旗大爷离开京师到地方组建团练去抵抗太平军的入侵,一则根本不可能有旗人到地方,二来,也根本不会得到地方的支持。
如此这般,汉臣终于扬眉吐气,各地团练皆以汉人为主,任用的将领也是以汉将为先,从湖南到两湖,再到安徽两浙江苏,几十支团练武装渐次兴起,在打击太平军的同时,也给着八旗满人以绝大的压力。
所有旗人官员的心中都在想:“万一这些汉人抱成团对付满人怎么办?”
在这种思cháo下,很多满人对团练千方百计的打压,宁可放纵太平军,也不想让团练武装发展起来。
曾国藩等人是正根的进士出身,朝廷大员出身,在朝中有着坚定的支持者之前,也是处境困难,举步维艰。湘军从组建到彻底打败太平军,除了有限的几仗外,经常都是以少胜多,野战对决,常以人数少装备差的湘军得胜,而就是这样一支强军,因为朝中大佬们的忌惮,一直得不到真正有力度的支持,直到太平天国灭亡的前几年,湘军才真正得到来自朝廷的军饷,才得以扩军到十二万人。
曾国藩正经的儒家孔门出身,朝廷侍郎大员还被如此压制,凭张华轩一个捐官出身的道台,就是打了胜仗又如何?
众人想到这里,不免得面面相觑,祁隽藻与几个满军机都反对过高奖励张华轩,几个汉军机虽然心里不服,不过对着以满制汉的祖制大文章,一时半会也是讲不出话来。
若是肃顺在此,以他强悍的个xìng与对汉臣们能力的信任,必定会出头直言,甚至打御前官司也再所不惜,不过他毕竟资历太浅,在这会还没有进军机,其余文祥、端方等人,亦是刚开始崭露头角,也没有担任军机大臣。
奕欣在十年后要了肃顺的命,不过在任用汉臣的态度上倒是与肃顺相同,此时见诸军机都似赞同祁隽藻之议,他心里发急,却是因为与祁隽藻之间的尴尬关系,在这件事上没有办法公然反对,祁隽藻卖了老脸要压张华轩,奕欣就是亲王,也根本不能与眼前这些老官僚正面对抗,虽然不赞同众议,却是苦无办法。
正尴尬间,协办大学士文庆却开口道:“我不赞同诸公所议,如今局势不同,要办大事,非得重用汉人不可。适才诸公所议,若是让诸地的团练汉臣们听到,谁还愿意为国家效力?祖宗们也早就说过,满汉一体,诸公仍抱满汉有别之念,殊无道理。”
他是顾命大臣,只是资历不如祁隽藻,所以才没有成为军机领班大臣,虽然如此,文庆是正经的满洲正红旗下贵胄出身,说出话的份量却比祁隽藻要重上几分,一番话说出来,再加上帝意亦是如此,祁隽藻涨的脸sè通红,却也是无话可说。
“文公所言极是,我意也是如此。现在发匪闹的厉害,不给地方上的人一点好处,谁愿意当真效力?那个张华轩根基太浅,也确实不宜拔擢太快,压一下是朝廷体贴他,他若是知道好歹,必定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奕欣打定主意,今天不宜与诸大臣顶牛,不然自己在军机处辛苦经营多rì的人脉就荡然无存,不过文庆出来说话,他就好做许多,先打了几句圆场后,奕欣又含笑道:“不过有功不赏,这也太过,也容易让天下人失望,咱们位列中枢,该想的都得想到。我的意思,这个张华轩就升一个按察使吧,原本两江有两个布政使,此人加一个布政使也蛮够格,这样已经算是压了一下。至于他保举的淮军团练将领,咱们都悉数准了,可好?”
奕欣虽然二十出头,当年与皇兄争位时已经是经历了惊涛恶浪,眼前这一点小场面算什么,文庆一席话,这个亲王已经把局势扳了回来,言语间,还很是斥责了祁隽藻一番。
只是他的话老成谋国,虽然张华轩一样被提拔重用,不过当前诸路军悉败,京师震动,也很需要竖一个典型出来,众军机大臣一起摇头叹息,有几个平时自视甚高的,还在心里暗想:“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一个捐班也能做方面大员,这太不成体统。”
嘴上却都是赞同奕欣所见,文庆等人更是大声赞好,祁隽藻气的满脸通红,有心反驳,却觉得很难驳倒,当下也只得默认了事。
军机处商议定了,却没有权力自行做主,当即由奕欣递牌子请见,把会议结果向咸丰禀报了,咸丰也无甚话说,当场允了,于是由军机拟折,皇帝批复下去,明发上谕廷寄全国各地,算是把这件公案了结。
běi jīng那边吵成一团时,张华轩已经帮着琦善收拢了不到一万人的残卒,勉强重新建起了江北大营,只是从朝廷到地方都是知道,这一次琦善丢了大脸,江北大营的纸老虎面目暴露在世人眼前,若不是得力张华轩在扬州城胜了一仗,琦善只怕又要到军台效力一次了。所以对大营重建,清廷并没有什么信心,不过对让张华轩驻扎在扬州又有些不放心,于是决定仍然让琦善这个老臣钦差留镇扬州,清廷再拼凑一支兵马充实江北大营,至于张华轩则回任淮安,一则可以防他尾大不掉,二来也能借他压制淮北的捻子,也随时能北上再与太平军的北伐军做战。
琦善被张华轩摆了一道,却是一点内情不懂,被救之后,好生数落了杨廷宝与扬州士绅一通,便算了事,对张华轩出城救他,却是感激不尽,张华轩奉命回淮安后,琦善直送出扬州城十几里地,直到张华轩保证扬州再有事一定星夜来援,这才依依作别,自回江北大营。
等军机处商量好,上谕发出到达淮安时,张华轩已经率军回到淮安,阖城父老刚刚出城几十里欢迎打了胜仗的家乡子弟,明发上谕又到达城中,一时间全城震动,张府门前的一千头鞭炮足足放了几十响,门口来拜会张华轩的官员的车轿足足排了几里地,张紫虚老爷子高兴的老泪纵横,差点儿喜的中风,整个张府上下当真是喜气满盈,连下人走路都轻快了几分,端茶送水的时候都带着风,众人如癫如狂之际,只有张华轩躲在自己房里,咬着手指甲默默心算:“按察使,这算是正厅级还是副省级……升的不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