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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前,神都洛阳。
御书房内,皇帝高岳正在和下首一名臣子单独说着话。经历暗杀事件之后,虽然是有惊无险,但引起的震恐很是不小。事发后,向来沉静淑德的皇后嵇云舒,带了左右二妃并皇太子及诸王,竟破天荒将司隶校尉邱阳唤来,当面严厉地责问了一通,问他皇帝在大臣家中遇刺,这皇宫内外的防务安全到底是怎么抓的。又责问内衙之首李松年,说皇帝在神都自己眼皮底下遭袭,内衙的情报人员呢?暗探呢?为什么一无所知!邱阳和李松年二人心惊胆战狼狈不堪,皆是满头大汗退了出来,饭都没吃慌忙部署去了。而姚弋仲一家就不说了,连大批官员都来请罪,首相杨轲也数次来问安。
高岳本人情绪倒很是稳定。他晓得下面人自然会疯了一般的去严查密访,所以再生气再着急也没有用,在没有抓到背后主使之前,还是把心态摆平和些。这天上午,他婉拒了皇后及二位贵妃的劝阻,又去了趟姚府,探视养伤的姚襄。在一片舆论哗然之下,见皇帝仍然如此待遇,并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最大的信任,姚家父子感动到涕泪横流,无话可说。
洛阳、司州乃至天下九州,侦查探访人员如蚁群离穴,交织密布暗流涌动,暂且不提。从姚府出来后,高岳有所召见。此刻,御书房内,只有一名中年将领,正半挨着椅面,恭恭敬敬地在和皇帝奏答。很显然,虽然被当面赐了座,但他根本不敢当真。
“……所以当时臣乍闻陛下遇刺,真正有如五雷轰顶,急得一夜没有睡着觉,有意想来洛阳,但没有陛下的明文旨意,臣守城有责,不敢擅离职守。昨日里,接到陛下诏令,臣高兴得很,交待一番后,便连夜赶来了神都,终于可以一睹天颜。臣见陛下不仅毫发无伤,且英武神气,尤胜昔年,臣心中自然更是欢慰无比了。”
“哈哈,没想到连你这种老实人,都学会当面奉承了么。”高岳大笑。时光如梭,而今他已年逾四十,要说精神,固然仍是炯炯,但怎可能还胜过从前年轻气盛的时候,这不过是臣子善意的好话而已,听听也就罢了。
那中年将领有些不自然,也傻傻的陪笑着,挠挠头不知接什么话,果然是个口拙的实在人。高岳望着他的目光很是亲切,点着头道:“吴夏!卿是最早跟随朕的旧部之一,朕深深了解卿性格忠正厚朴,是个难得的务实之人。累年征伐,有卿在的地方,朕总能毫无后顾之忧。是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老部下。卿铁石之名传扬天下,却不是朕赐你的,也不是别人哄你的,是你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了不起啊!士卒们,不是都唤你铁帅么?”
“这都是下面人瞎喊的,臣总觉得影响不好,太张扬了些。陛下若是也觉得不妥,臣回去后,当严肃管……”吴夏有些惶恐,赶忙解释起来。
高岳大一挥,很不以为然打断他道:“无妨!这是你该当的,有什么好顾虑的?再说了,你现今是安北将军,被唤声大帅,不违碍嘛。”
吴夏忙离席,深深拜谢皇帝的高度赞誉。他感慨道:“我圣朝文武精英荟萃,臣资质庸钝,得蒙陛下错爱,领兵打仗却打不出什么名堂,眼巴巴看着袍泽们去冲锋陷阵,为陛下杀贼立功。臣只有在旁人都不愿为的脏活累活上面下功夫。得蒙陛下扶持,又赖将士用命,这么些年,在防务一道上,臣幸而有些许心得,总算没有白吃陛下的俸禄。”
高岳笑道:“都去前线杀敌,哪个来给朕守卫?攻守兼备才是王道嘛!卿太谦了。世人都说卿是我大秦、乃至全天下首屈一指的防将。在防务上,你若只是算‘有些许心得’,那包括朕在内,岂不都是一无所知的愚人了,呵呵。”
吴夏晓得这是皇帝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在和自己开玩笑,是令旁人极为羡慕的亲切之举,但他还是再次离席顿首,表示实不敢当。
君臣轻松惬意地说了一番,高岳便徐徐道:“卿可知朕将你召来,是何事么?”
“臣不知。不过无论何事,但凭陛下吩咐派遣,臣只是陛下中一块薄盾而已。”听闻皇帝开始转入正题,可能有所指示,虽然只是挨着半边椅面,但吴夏仍端端正正的坐着,笔直的挺着身躯。垂恭听。
“好,好。”高岳直截了当道:“朕想调你任冀州都护,去镇守邺城。”
“……?”
见吴夏满面愕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高岳细细道来。“邺城方下,军政民事上,虽然各处都是纷乱如麻,而亟待整顿的,便是加强防务力量,切实巩固既得利益,防止邺城又被石虎给抢回去。前几日,韩雍来信,说他其实很想趁势北上邯郸,东进界桥,便可以进一步打击赵军的信心,从而卡死石虎的脖子。但现在兵卒们疲惫不堪,士气低迷,难以组织大规模的二次进攻,实在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朕也是带兵打仗的人,晓得他没有说谎,他有难处!所以朕干脆让他先回来,饭一口口的吃,以后再说吧。”
“现在,朕已命胡崧转任冀州牧,都督河北诸军事,领五万人马驻守邺城。卿曾镇守虎牢四年,虎牢坚如磐石,天下有目共睹。所以,便想着再劳你辛苦去往邺城,专掌冀南一切防务。朕已和胡崧说过了,军事方面,在进攻上,他说了算;而防御上,是你吴夏全权负责!”
吴夏三次离席,一丝不苟的下拜,毫不矫饰的朗朗应道:“陛下既然如此信赖臣,愿意委以重任,臣怎敢言辛苦二字!臣谨遵圣令。”
“慢着。朕还没有说完呢,卿可敢与朕做个赌赛么?”
高岳笑眯眯地望着吴夏那张茫然不知所措的脸,意味深长悠悠道,“石虎是一定要灭掉的。朕估摸,最迟三年,待粮秣充足,士气恢复,并练一批新兵,朕便可以再次发起大规模攻势。所以,朕给你三年时间。如果三年里,你守不住邺城,搞得冀南动荡不堪,甚至被赵军又给抢了回去,那么,朕会逮你回来,然后依法依律,撤职治罪绝不宽贷;可如果你守得固若金汤,让敌人不得逾越雷池半步,那朕现在当面承诺,届时定当公开嘉奖你,并进爵为冯翊侯,晋升安北大将军!如何?”
军职上,除去大骠车卫,都晓得征镇安平为尊。多少武人,杀伐一生,最后能跻身此行列者,不过少数。而其中能称‘大’者,更是寥寥,不是皇帝极为看重信赖、或者功劳非常突出者,等闲不授。吴夏可以从伯爵进位侯爵暂且不说,他现职为安北将军,若是能晋升安北大将军,那么,非惟是实打实的特殊荣耀,关键是以后他若再往上走,便可以跳过镇x将军这个级别,要么直接镇x大将军,要么就是最高的‘征’字开头了。
纵使吴夏是个埋头做事不善钻营的老实人,此刻乍闻及此,也不禁难以掩饰满脸的喜悦憧憬神色。他当即跪下,恭恭敬敬地用力磕了三个头,大声应道:“臣斗胆接了陛下的赌赛,绝不辜负陛下的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