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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的心,却又知道得太晚了。他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倾吐了,只能闷在心里。但他不能把这情、这火、这债、这罪都带到土里去,在死之前,他自己要向自己清算,要求得那个不能忘怀的人的宽恕。可是,他不知道她如今流落何方?不知道她这二十年来是死是活?路途遥遥,大海茫茫,他到哪里去寻找她呢?他气息奄奄,朝不虑夕,又怎么可能再一次走遍天涯海角呢?“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伤”!“侧身西望涕沾裳”!
他向儿子要来纸、笔,支起病躯,伏在女儿的书桌上,动手写一封信,每写一行,都要花费极大的体力,喘息一阵,端详着那张照片,积蓄一些力量,再继续写。他那麻木的手很难把笔拿稳,昏花的老眼很难把纸上的横格看清,字写得很大,而且歪歪扭扭,互相重叠着、扭结着,如果收信人真能收到,看的时候也是相当费劲的。这封信,他断断续续地写了好几天,写得很长,装在信封里,鼓鼓囊囊的像个包裹。信封上,用英文书写的是当年沙蒙·亨特的地址,拜请他无论如何想方设法也要找到梁冰玉,把这封信转给她,如果他的老朋友亨特先生还健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