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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推让之后,终于还是贾似道先出了马车。抬头就看到距离马车十余步外站着零零总总一大推人,在他们后方是一幢气势恢宏的门楼,嗣秀王府金光闪闪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随意的扫了几眼,待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后,贾似道不由自主的一愣。
人群最前方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玉带缠腰,两撇小胡子,面相有些阴柔,尤其是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每当他看向人的时候总是无端的给人一种心悸之感,在贾似道看来那半眯的眼睛就像是隐在暗处窥视的毒蛇一般,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跳出来突然啃你一口。
手中拿着柄小巧的玉如意本应是贵气逼人的他,也因为这双眼睛显得有些阴森。
不用想,贾似道也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今天的主角儿嗣秀王赵师弥了。
让他惊讶的自然不会是赵师弥,赵师弥他之前没有见过,可是赵师弥身后的几个人,他却是很熟悉。赵师弥身后两侧站着四个人,袁甫、李绍、邹应龙以及一个白发苍苍的半百老头儿。
那半百老头儿站在赵师弥左手首位,袁甫则是在赵师弥右手首位,李绍和邹应龙泽分别在两人落后一步的位置站定。这样的位置排列很清楚的表明,这个贾似道根本不认识的老头儿地位却是还在袁甫之上。
如果说袁甫、李绍、邹应龙三人会出现在这嗣秀王别院里贾似道还有几分心理准备的话,那么站在他们这几人身后的温良恭、钱恒铎甚至还有文山南的出现,则是让贾似道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深深的看了一眼垂头而立的文山南一眼,贾似道上前一步对着淡笑着看着他的赵师弥深深一揖:“微臣贾师宪拜见嗣秀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早就想见见已经被京中交口称赞的贾国舅,今日终于得见,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快起身快起身。”赵师弥眯着眼睛盯着躬身行礼的贾似道看了数息之后才陡然放声大笑上前两步扶着贾似道手臂朗声道。
站在他身后的袁甫、李绍、邹应龙三人悄悄对视一眼,却是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赵师弥虽然只是个嗣王,可是只要沾着王字又有谁敢忽视?今天能够亲自出来这门楼出等着贾似道,已经表明了他刻意拉拢的态度,如今这亲自出手相扶更是让他们明白,贾似道在这嗣秀王心中的分量,已经隐隐有超过他们的态势了。
三人对视之后却是不悦而同的看向了那个依然古井无波的半百老头儿。似乎察觉到袁甫三人的问询之意,老头儿看着贾似道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袁甫三人见老头儿摇头,只得再次无奈的对视一眼,默默的看着赵师弥挽着贾似道的手臂走过来。
“来来师宪,本王给你引荐一下。袁大人、李大人、邹大人想必师宪早就认识了。呵呵,这位是提举临安洞霄宫、观文殿大学士信之公。”
赵师弥拉着贾似道走到半百老头儿的面前笑着道。
信之公?贾似道微一疑惑,随即脑中猛然浮现一个人。
前参知后以提举提举临安洞霄宫、观文殿大学士告老致仕的理学一派宿老字信之的郑性之。
这个郑性之跟郑清之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可是两人之间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郑性之,年少时家贫,勤奋好读,初受学于朱熹。曾任知枢密院事,签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他一生勤奋好学,对朱熹感恩戴德,不但为朱熹理学“解禁”奔走呼号,后来还利用职权把朱熹理学上升到南宋官方哲学的高度,影响中国历史数百年之久。
如今的郑性之,确实是跟历史上写的那样,在过去几年,郑性之可一直都是理学一派在朝中唯一的支撑。如果不是郑性之,袁甫、李绍、邹应龙等人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对饱受史弥远打压的理学一派而言,郑性之对理学一派带来的不亚于另一场重生。若不是他在,乔行简是不可能最终选择跟理学一派合作,成功的将郑清之扳倒并取而代之。
理学一派能够成为今日大宋朝谁都不能忽视的一股力量,郑性之这个终生都在为理学奔走呼告的老人,实在是居功至伟。
怪不得袁甫、李绍、邹应龙这三个如今理学一派在朝中的扛旗人物心甘情愿的站在这个老头儿身后。严格来说,郑性之对他们三人不仅有提携之恩,更是有恩师之情在。
“学生贾师宪,拜见郑公!”
贾似道不敢怠慢,恭恭谨谨的对着郑性之深深一揖。
他可以不甩袁甫等人,可是对郑性之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折了袁甫等人颜面,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朝廷攻讦他而已,可是若是对这老头儿不敬,怕是就要得罪整个理学一派了,这些个大宋朝的文人,如果团结起来攻讦他,怕是赵昀也只能退避三舍,他自然不会给人抓住这么明显的口实。
更何况,理学一派到底于国于民有没有好处,这先不说,仅仅是冲着郑性之终其一生都能为之奋斗,已经足够让价上调对他报以足够的敬意了。
知恩图报敢于为理想奋斗一生的人,本身就是值得任何人尊敬的人。
开始他还在疑惑就算是赵师弥有着嗣秀王的身份在,也不可能让袁甫等人如此大转弯,如今却是明白,敢情是这老头儿出面了吧?
对理学一派来说,嗣秀王虽然贵为王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绝对没有郑性之的话好使。这也算是大宋朝文人的风骨特色了。
“此次大灾,圣上心焦,朝中诸位大人作壁山观,不良商贾囤粮太高粮价,师宪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当是老夫替那逾百万的灾民感谢师宪才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郑性之见到贾似道之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说罢,郑性之真个儿躬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
满场皆惊。
既是因为郑性之的行为,同样也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
在郑性之身后的袁甫等人面有忏色,而温良恭、钱恒铎等人却是脸色无不有些发白。一直都保持着淡笑的赵师弥也是神情微微一滞。
郑性之这番话是说者无意,听者却是尽皆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