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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拂袖之声厉似朔风,“顽固不化!”
暮青没有气力多言,只淡淡地道:“大汗与我,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好!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呼延昊连道三声好,道罢一声笑,笑声里含着的不知是傲是苦,直教人觉得这样的男子,这一生里难得能有的情意都在笑声里散了,待笑声散尽,夜风里徒留冷意,“那本汗倒要看看,你我之道,究竟谁输谁赢!”
呼延昊抬手,屋里刀风连扬,辽兵手举弯刀,高高悬在了郑家人的头,只待一声旨意,老少妇孺,人头落地。
二房夫妻惊恐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看看苏氏,再回头看看暮青,不知该求哪个。
苏氏已不知今夜之难究竟是谁之过,她此胎已近足月,受绑时便动了胎气,加之受刑之苦,已不知还能撑多少时候,这孩儿今夜怕是难逃厄运……如果今夜不曾撵那姑娘出门,兴许腹中孩儿还能活命。
不知是谁之过,可心里终究是悔了,苏氏泪如雨下,低头看向自己高隆的腹部,刀口不深,可血已染湿裙裾,她的手被绑着,竟连摸摸腹中孩儿都办不到。看着地上畏缩成团的一双儿女,晕死过去的婆母,生死不明的丈夫,还有腹中胎动越来越微弱的孩儿,苏氏闭眼,泪湿前襟。
这一祸怕是躲不过了……
然而,等了许久的刀并未落下来,黄泉路阎王殿之景比她想象中的要难见到,她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呼延昊依旧在门口,手抬在半空至今未落,脸色铁青,正死死盯着屋外。
苏氏目光循出,也忽然怔住。
暮青手握薄刀,刀刃压颈,“大汗既然喜欢与人比试,那不妨比比看,你我手里的刀,谁的快!”
呼延昊额上青筋毕露,“你敢!”
暮青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这一生,曾两次违志,虽判过错案,但错而不悔,从曾戕害百姓,亦不曾连累无辜。但今夜我无连累无辜之心,无辜却因我受累,我只能以命相博!”
暮青昂首,刀刃压下一寸,一珠殷红染了雪襟,她面色不改,气息虚浮却吐字清晰,问:“郑家人头落地,我定血溅南墙!我敢陪葬,敢问大汗可敢杀人!”
清音铿锵,如剑出鞘,斩破夜风刺入屋中,屋中男子目光灼人唇抿如刀。
她在威胁他!
她深知大辽初建,旧部族势力尚存,他需要她以桑卓之名追随左右,以稳民心,所以她才敢拿性命作赌!她赌的不是她的命,而是他的帝位,是他苦心统一的大辽江山。
郑家八口不过是升斗民,岂配与他的帝位江山比轻重?
他该要她活,但——
“本汗不信你敢!”此话从牙缝里挤出,呼延昊死死盯着暮青的手,赌她不敢再下刀。
她太聪明,在和她的博弈里他从没赢过,青州山里如此,呼查草原上如此,大将军府里如此,暹兰大帝的陵寝里也是如此,包括今夜,他直到现在还想不通她在义庄里时是如何解开那道绳子的,他险些就被她骗去了官道!
她不可信,他也不敢信。
谁知他放了郑家人,如了她的愿之后,等待他的会不会是她再次的逃离,亦或一个不可预知的陷阱?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念着大兴皇帝,绝不会轻易自刎。
呼延昊讽刺地一笑,他与她的博弈,他放手一搏的缘由竟是她心里念着别的男子。
暮青也讽刺地一笑,一颗血珠自刀下滚入衣襟里,若红梅落入雪间,化去无声。
呼延昊抬在半空的手竖起,辽兵见势扬刀,只待那手刀落下。
王氏与郑当归未醒,一双幼童已然吓得失了魂儿,二房夫妻拥着幼子缩头闭眼,苏氏忘了哭,一直仰头望着南墙上立着的人。
暮青以刀逼颈,转头南望,春风南来,捎不至如画江南的弦音水香。
有件事,她忘了交代呼延查烈——爹葬在汴河城外十里坡上,她曾在坟前许下重誓,一是必查真凶,二是大仇得报之后一定起棺回乡,将爹娘同葬——也罢,此事想来无需交代,世间知她懂她之人莫过于步惜欢,他应会代她了此心愿。那夜拜堂,虽无人见证,但有一纸婚书,他应不会叫爹娘坟前老鸹作伴,无食无酒。
那便无甚遗憾了……
她如此想着,心口却如百针穿扎,痛不可言。这一刻,伴在耳畔的皆是风声,夜风却不及屋里扬起的刀风声清晰,她在刀风落下前最后的时间里举头北望。星子北引,引不见巍巍城阙,三十里山河却隔不断相思,恍惚间她想起午后一别,他暗入内城,她策马城下,不曾停留,不曾话别,因为未曾想过那一别便是永别。
而今更无机会话别,只留一念在心头,愿春风送远,翻过山河城阙,入那堂皇金殿,诉与那人听。
——余生安好,珍重。
暮青闭眼,听着屋里落下的刀风,在血腥气漫开前握紧手中的刀,绝然一抹!
盛京宫。
官邸烧黑的浓烟被风捎过宫墙,细碎的火星夹在其中,烟火般零落,落在乾华殿前漆黑的广场上,微光灭去前照亮一地浸血的宫砖。宫灯未掌,百官借宫外半城火光踏血而行,一个文官禁不住腿软跌倒在宫阶上,摸到满手的湿凉粘腻,低头一看,两眼一翻,登时就晕了过去。
殿前奔下一队禁卫,叉起那文官便拖去了远处,夜色吞了人影,铁甲余声犹存。百官回首,见半城火光照着巍巍宫墙,夜风萧瑟,狼烟肃杀。
金殿前的宫阶雄似天梯,百官日日来去,今夜行路最为心,屏息入殿,垂首观地,身后一溜溜儿的血脚印脏了玉砖,煌煌宫火之下触目惊心。
镇国公耄耋之年,久不上朝,今夜身穿朝服行在百官前列,入殿后便借着宫灯的光亮看了眼身后。百官今晨伴驾观兵,在内城门外被绑了又放,之后又连遭家眷被绑、官邸失火之惊吓,而今大火未灭又被连夜传召入宫,狼狈之态不由让人想起二十年前上元宫变之景。
但二十年前,虽有上元宫变,家国仍在,朝廷仍存,而今……谁知江山国运日后如何?
镇国公望向御座,见金阶辉煌,元修肩披墨氅背衬龙柱拄剑而立,那宝剑重金为鞘宝嵌精雕,鞘色已生斑驳老印,宝剑伫地之威依旧重如山岳,金銮殿内腾龙九柱之上的云龙竟输此剑三分气魄,一较之下输尽沧桑之感。
持国宝剑!
六百年前,大兴江山初建,高祖皇帝敕命尚方司造两剑,一为尚方,一为持国,尚方常伴高祖,唯纠察地方奸佞时才赐予钦使信臣;而持国则赐予相府,允开国之相持剑上朝,谏言不拘。
武将上朝尚需卸甲,文臣却可持剑,此事古来未有,只开国贤相一例。但元家先贤得此宝剑,却从未持剑上过朝,而是锁入了相府供阁,一生未曾取出。有人猜言,高祖待贤相恩宠过重,赐剑之举有探其忠心之意,贤相深谙君臣之道,因此锁剑,以求自保。亦有人称,高祖雄韬伟略,贤相博古通今,当年二人相识于野,对坐烹茶辩谈三日,相见恨晚,遂共谋天下,建立大兴。二人情谊深如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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