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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来沿着冷清的一条小径向那高瘦黑影追去,黑影没入黑暗,避开了人影,却并非如他所料跃墙而出,而是径直自大门离开。
袁来想了想便也跟了过去,只是相距远远,他虽不知对方修为几何,却知晓最少在潜行追踪一事上自己绝非他对手,所以他跟的极为小心,见对方消失在一条街巷他没有跟过去,而是转上另一条路缓缓而行。
他心里知道自己最好不管不问安心回到西苑吃喝宴饮,但是他又是个好奇心重的,尤其是对方当日贴在他脖颈上的那把刀的冷依旧历历在目,袁来对一般的小事抱着淡然的态度,但是对于这某种角度的敌人却不愿就此将曾经的敌对当做从未发生。
路上极少行人,两侧先是关门的店铺然后就转入了寂静民居。
他侧耳细听,那高瘦男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跟着行走着,走了一阵忽然间那脚步声消失不见。袁来心中一紧,却未察觉到黑暗中袭来的敌意,他抬头看了眼半轮暗淡明月,远处西苑灯火依旧清晰可辨,但是这却未让他觉得心安,一种奇异的压抑不安之感不知从何而来充斥他的心间。
袁来停驻了一阵,觉得心中烦躁,只能沿着道路继续行走,失去了男人的踪迹他便开始漫无目的游荡起来。
一边行走心中开始思索,徐敬棠出来的由头是抓捕邪修,但是一路经历也分明告诉他所谓抓捕邪修实在不实,徐敬棠目标清晰,从京师出来就直奔霸城,路上有人阻截,目的似乎是在拖延他们的行程。
徐敬棠到达霸城后却一动未动,只是将羽林卫散布全城,城中未有告示,当地官兵也没有协同,这不像是在搜寻什么人,却更像是在等待什么。
抓捕邪修还是等待邪修?
西北的韩擒虎这个时候归来却不做别的,只一直看着徐敬棠不放,这模样像什么?袁来觉得这像是在牵制,韩擒虎强行将徐敬棠牵制住,而那些黑暗中的敌人据谢采薇所言可能是西北边军,那高瘦的男人肯定也是其中一员,那么两方人汇聚于霸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袁来仍旧在思索,却猛然停下脚步,前方的路是畅通的,但是他却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那血腥气很轻微,常人几乎不可闻到。他闭上双眼,尽力用感知接触世界,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漆黑的阴影,慢慢那阴影清晰起来,他就发现那是黑夜,黑夜中有一道淡红色的血气如雾成丝徐徐飘散,他慢慢追随着那血雾源头望去就模模糊糊看到了一面断裂的墙壁。
袁来睁开双眼,目光向远方黑暗中投射过去,他不知道刚刚那种感觉其实就是神识觉醒的最初形态,他此刻也不想探究,他的心神还被那道血气萦绕,想了想他终于走了过去。
那是掩藏在一片街巷中的一堵破裂的墙,墙壁老旧上面已然坍塌出一道豁口,砖石凌乱地堆积着,空气弥漫一种古旧的气息。
袁来停在那道豁口之前,未敢冒进,他向里张望却看到一片漆黑。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这个地方不应该如此黑暗,星光普照,总有明亮于天地间,这里面黑得太彻底,所以显得很刺眼,就像灰色幕布上的一团乌黑的墨渍,极为醒目。
袁来小心地一手攀上月中鹤,身体前倾,向那断壁残垣中望去……
自黑暗中心猛显出一道染血剑锋!
那剑笔直却布满缺口,血迹淹没了它的本来颜色,它悄无声息地刺出,没有带一丝丝风声,也没有一丝杀气和寒意,平平无奇地刺出,让袁来措手不及。然而他毕竟是有了十二分戒备的,那剑刺来的同时,袁来身形猛退,堪堪在剑锋沾肤之前退到了血剑挥斩距离之外。
几乎是一瞬间袁来的额头上便渗出细密的汗珠,一阵后怕汹涌袭来。
他果断拔刀,元气提起,就在他体内的元气要爆发开之际那笔直刺出的剑猛然坠落于地,那清脆的声音顿时让他的所有动作都停滞了下来。
他看到从黑暗中心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那应该是一个男人,佝偻着身子,倚靠在其中,男人正用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盯着墙壁外做出防御姿态的少年,那眼神应该是凶恶的,却又不全是,袁来恍惚间仿佛回忆起了曾经见过的笼中猛兽,似乎就是相似的眼神,但显然这男人的要更柔和更人性几分。
黑暗飞快褪去,星光洒落这块区域,袁来也就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他浑身染血,原本通红的血迹在星光下像一片片剪影,显出深沉的暗色,他颓然靠在一块倾倒的墙壁上,满身伤痕,一条手臂软软垂在身侧,另一条遍布伤口的手臂则正搭靠在膝。
那柄剑显然就是被这只手臂刺出的。
一时间墙壁豁口外的少年和里面的男人相顾无言,袁来的刀没有丝毫动作,没有斩出,也没有放下,而男人的目光变得平静,也许最开始有凶恶也有狠辣,此时却缓缓消失,剩下的是大半的警惕和小半的冷静,再有的……就是一丝审视。
袁来也在审视这个郑世白,这让郑世白很惊奇,因他没想到这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少年眼神竟是如此之稳。
没有少年人的犀利锐气或者软弱,也没有普通人应有的惊惧,若是胆子大些不惧怕也该有很多好奇,可是这些情绪在这少年眼中都不突出,最多的就是稳,一种见惯了风浪之后的那种稳,一种有着丰富阅历的稳,这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所以郑世白产生了一丝好奇。
终于,袁来试探性地将刀向下垂落几分,见那男人没有动作他又垂落几分。
当月中鹤的刀刃以一种斜向下的角度挡在他身前之后,袁来终于开口了。
他嘴唇动的时候郑世白下意识地流露出杀气,然而好在袁来没有大呼小叫,而是用很淡很低的声音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