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变 (二)(第3/3页)大风起兮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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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私塾学堂,教书的先生叫叶洪列,是个老学究,时年七十五。因历年所教学生中有二人中了举人!五人中了秀才!所以,在这一带声名极佳。但叶学究有个怪脾气,就是轻易不收学生,特别是富家纨绔子弟,不论贤愚,一概不收。陈金煌托人说了许多好话,又送了份重礼,言真意切,软缠硬磨,叶洪列碍于情面,方才勉强答应收下他。

    陈和坤自小顽劣,在糖水里泡大,只知贪玩,哪是读书的材料?叶学究堂上讲课,他堂下装憨卖傻,半年没背会一个百家姓。偏偏叶学究书生气十足,不会背就打。所以,陈和坤的手掌常被打得肿胀溃烂,痛苦不堪。他哭着回家告状,又被老子摁倒揍了一顿。后来他被打急了,便算计着报复。自从有了报复的打算,他就天天找叶学究的短处。还真别说,没过几天,被他看出门道:原来叶学究年老体衰,腿脚不便,加上天气寒冷,起夜不易,夜里睡觉时习惯把尿盆安放在床头上,图夜里用起来方便。翌日倒过,便把尿盆倒扣在院中凉晒。陈和坤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天一早,他把尿盆偷偷拿走,用铁锥子在盆底上钻了一个窟窿,再用黄胶泥糊上,悄悄放回原处。尿盆在阳光下曝晒一天,胶泥晒干了,跟土盆一种颜色。叶学究年老眼花,当晚把做过手脚的尿盆拎进屋里后,想也没想,便象往常一样,端端正正地安放在床头上,而且在临睡前,照例美美地吸了两袋旱烟,方才熄灯上床睡觉。谁知那日晚饭是羊肉汤,很对老人家的口味,便敞开肚皮,一下喝了三大碗。肚子里多盛了几碗水,这觉就睡得不如往日踏实。躺下没一个时辰,老先生感到小腹胀痛,憋不住了,赶紧起来撒尿。他迷迷糊糊摸过尿盆,塞到身下就撒了个痛快。撒完后,又重新把尿盆放回原处,倒身接着再睡。这几个动作老人家天天练,夜夜做,摸准了窍门,摸盆、撒尿、盆放原处,动作熟练,一气呵成,灯也不用点,眼也不用睁。只是这回古怪,睡到半夜,感到枕边湿漉漉的,且有股浓浓的尿骚味。老人家晚年爱流口水,枕边常湿,所以,总认为老毛病犯了,没太在意,只是挪下地方,接着睡觉。当不住夜里又撒了几回,老学究今夜偏偏超强发挥,每回都撒得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尿盆上糊的泥块早被热尿泡软冲掉了,尿盆成了没把的漏勺,上面撒下面流,一个暖洋洋的热被窝便成了骚气熏天的尿水塘。叶学究天亮起来,望着他亲造的尿水塘愣眼了,把个老脸羞得通红。天亮了,虽然天气晴朗,他也不敢晾晒被褥,一整天心怀鬼胎,颤颤微微,说话也有气无力,哪还有心思去管学生?陈和坤看在眼里,心里那个痛快哟!到了夜里,叶学究才悄悄烧火把被褥烤干,还不小心烤出一个窟窿。后来察看原因,竟发现尿盆上多了一个小圆洞。老人家虽是两个举人、五个秀才的老师,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这一回绞尽脑汁,睁大昏花的老眼捧着尿盆研究了三天三夜,累得差点吐血,也没弄清那尿盆上咋平空多了一个小圆窟窿……

    听到这里,大家禁不住开怀大笑起来——这则学生整治先生的笑话在本地流传甚广,算得上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却不知是何人所编,被何保信安在邵和坤头上,又讲得声情并茂,跌宕起伏,倒也有趣。

    笑过之后,何保信道:“陈和坤在学堂里胡混了几年,终于学会了百家姓,只是叶学究不敢再教他了。”冯二年鄙夷道:“这样的学生!谁敢教呀?”何保信道:“就是。叶学究自称年老体衰,学识浅薄,恐怕误人子弟,便把他交还给其父陈金煌!请他另请良师施教。”冯二年笑道:“这老学究倒会说话。”何保信认真道:“到底是两个举人、三个秀才的老师!不愿意得罪人呀!”

    冯二年问道:“又请了哪个先生?”何保信笑道:“连叶老学究都怕,谁还敢教这样的学生呀?从此以后,陈和坤便弃学回家,终日游手好闲,结交土匪,赌博斗狗,逛窑子抽大烟,反正是老子的钱,花起来也不心疼。十六岁那年,陈金煌便给他娶了媳妇!新媳妇姓阚。成亲一年,生了个儿子!陈金煌大喜,给孙子起名叫‘盼头’!说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冯二年醒悟道:“原来‘盼头’是这样来的。我正说一个财主,咋起这么个俗气的名字!”何保信嗤之以鼻:“俗气?这也叫俗气呀?邵盼头的几个儿子的名字才真俗气呢!”冯剑忍不住问道:“都叫啥名字?”何保信笑道:“过会你就知道了。”冯二年道:“孬名好养。”何保信笑道:“你听我往下说呀……”

    “因陈金煌本来姓邵,逃难到此,不得已随妻家姓,如今发财了,就想改回原姓。心中是这样想的,到底对陈家感恩戴德,在有生之年不愿忘本,骨子里是想叫子孙恢复原姓。所以给孙子起名时故意起个怪名,为将来改姓埋下伏笔,他是盼着重新姓‘邵’呀!陈金煌活到六十三岁辞世。临死时嘱咐陈和坤,他的老母亲还葬在沟涯上,等他死后,要择良地另行安葬祖母,以求福荫后世;又叮嘱儿子,一定要把姓改过来,慰祖宗之灵。陈金煌死后,陈和坤请来一位风水先生!那风水先生姓徐,号称阴阳眼。徐先生瘦高个,面目清癯,身着麻布青衫,头戴一顶瓜皮小帽,二目炯炯有神,耳朵上挂幅圆片小眼镜,用细绳勒在脑后,显得高深莫测,令人肃然起敬。徐先生来到陈家,也不进屋,站在院中,手端罗盘,东瞅西望,极其神秘诡谲。陈和坤连请几遍,好不容易把他迎进屋里,吩咐下人摆丰盛家宴款待。酒足饭饱,徐先生和陈和坤来到陈家地里,整整转悠一天,才选中一块坟地。徐先生说:这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好的坟地:说此地清水环绕,申子辰合化水局,财库盘据东南,临官位高高隆起,后世福绿绵绵;坟后有条羊肠小道,曲折蜿蜒,这叫“探官”路。待到申日午时三刻,有位行路君子通过时下葬,事主家将出一位‘总兵’一样的大官!”

    听到这里,冯剑突然插话道:“老何大爷!您老人家记错了吧?”何保信一愣:“我啥记错了?”冯剑道:“午时三刻是犯人开刀问斩的时辰呀!”何保信尴尬道:“差……差不多!犯人砍头和邵家埋死人差不了多少!都是在午时三刻。”冯剑刚要再说,冯二年侧目瞪了他一眼:“你咋净些费话?接着往下听吧!”冯剑不敢吭声了。冯二年催促道:“老何哥!你接着往下说吧。”何保信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