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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看是他,恨恨地走过来骂道:“我说是谁呢?是沈立宝呀!我当你狗日的死了呢,你是来还账的吧?今天我扒拉扒拉帐本,光你欠的帐就写了整整三大张。这不,就因为清起来赊给你一瓶酒,还没叫老板把我骂死。鸨宝!咱结结帐吧!我的乖乖儿,咱俩可没仇没冤,咱总不能为这瓶酒翻脸吧!鸨宝!你可不能叫爷爷我替你坐蜡烛呀!”原来立宝娘年轻时在鲁南县城公开卖淫,当了几年妓院老鸨!沈学超则跟着管帐收钱。加上沈立宝和妹妹沈桂花相好,做下**之事!乡亲们耻于他的为人,因“宝”和“鸨”同音,人们便送他一个外号:鸨宝!沈立宝瞪着母猪眼,大叫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人就是嘴臭,俺还没坐热板凳,就叫你囔嘟一顿。人不死帐不赖,这口气不还喘着吗?你怕啥呀?你咋就知道我不还帐?叫你开开眼,看看这是啥东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顶雪白的皮棉帽子,放在桌子上。
赵拴住斜睨轻蔑道:“我当是啥希罕物件呢,不就是一顶狗皮帽子吗!这也值得拿出来炫耀。”沈立宝差点没背过气去,叫道:“你说啥?这是狗皮帽子?你狗日的光认得狗呀?你是从狗窝里爬出来的?你睁开你那双狗眼仔细看看,你那狗窝里有这么白的狗吗?狗日操的,给你说吧,这叫白貂皮!知道啥叫貂吗?你咋是个瞎屁不懂呢!看你人长得人五人六的,往酒铺门口一站,充得象大爷,其实是个孙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不就是给老绵羊当伙计端盘子吗?就你下眼皮肿成这样,**辈子也混不成老板!”赵拴住被他骂笑了,摇头晃脑,屁颠颠地跑上前去,摸过貂皮帽子端详了一阵,“嘿嘿”一笑:“谁还知不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还貂皮!狗屎,顶多也就是白兔子皮。鸨宝!咱路归路桥归桥,别的帐你跟老板算去,今天的那瓶酒可是我赊给你的,从清起来老板报怨我好几遍了,这顶兔子皮帽子就顶那瓶酒钱吧!”沈立宝惊讶道:“你说啥?你这不是明讹人吗?一顶上等的白貂皮帽子,到你这里就成了狗皮帽子!这会又成了兔子皮帽子!你知道这顶帽子值多少钱吗?给你说吧,咋也得值两块现大洋。”赵拴住嗤之以鼻,喝斥道:“去去,到这里诈起我来了,两块大洋够吊张大皮袄了。这顶棉帽子顶多值三百钱。”沈立宝惊诧道:“你说啥?三百钱?你这是故意气我呀!我不跟你说了。人家都说:‘阎王好说,小鬼难缠’!我找老板说理去,老绵羊呢?”赵拴住道:“你还找他?这几天他可是牵着狗架着鹰到处找你。你先坐着吧!他就在屋里,正和渠庙的尹牲口说话呢!对了,尹牲口说你清起来从他家赊走了二斤狗肉,正找你要狗肉钱呢!这帐就搁到一块算吧!今天叫你脱了棉袄棉裤还帐,叫你狗日的光着腚走。”
沈立宝心中一慌,赶紧站起来,低声道:“赵拴住!天地良心,谁要是说一句瞎话,出门就叫独轮车扎死。这可真是顶貂皮帽子!你不能亏我忒狠。这样吧!我再拿走一瓶酒,咱俩两拉倒,你说中不中吧?”赵拴住冷笑一声:“你当这酒铺是我拴住开的?你想再拿瓶就拿瓶?实话给你说吧!我知不道得在老板跟前给你添多少句好言呢!欠几年的帐都不还,你也找人打听打听,有你这样的赖皮吗?一顶破帽子想换两瓶酒,这棉帽子我都不信是你的!清起来到这里赊酒的时候你还没戴棉帽子,晌午就有棉帽子了?这样冷的天,有棉帽子不戴揣在怀里,你狗日的差心眼子呀?还知不道从哪儿偷来的呢。”沈立宝脸色骤变,慌忙摆手道:“赵拴住!咱到此打住,你千万别在外面这么臭我,算我倒霉中不?说实话,这棉帽子是我在路上拾来的,顶清起来的那瓶酒帐管了吧?这棉帽子就算我白拾你了,就算我给狗剃个头,这可中了吧!”说着,也不找老绵羊了,摇晃着娘们腚,气急败坏地走了。赵拴住愣愣地望着貂皮帽子,自言自语道:“真好看的白皮帽子,连根杂毛也没有,说不准还真是貂皮的。我得藏起来,可别叫老板看见了,赶明说媳妇,给俺老丈人留着。”四顾无人,慌忙把皮帽子藏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