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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嘭嘭”的敲门声,沈大同更是惊恐万分。他猥猥琐琐地就往屋里躲,哆嗦道:“鬼……有鬼……是俺家的鬼撵来了……”王朝立见他话里有话,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刚想开口问他。沈大同生怕大门外忽然闯入一个青面獠牙的红发厉鬼,连滚带爬地钻进屋里,躲藏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那厉鬼听见。王朝立提起精神,壮胆喝问道:“是谁呀?”门外应道:“爹!是我。”王朝立一听是大儿子王进宝,方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把门打开。王进宝端着一盆散溢着肉香,热气腾腾的清炖鸡,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王进宝是沈大同的大表弟,三十出头,长得矮矮胖胖,成天笑眯眯的。王进宝住在前院,今天妻子戴素娥带着俩孩子走娘家去了,他一人守家。傍晚时,王进宝见自家的芦花公鸡不见了,便到后院寻找,正好看见憨表哥沈大同正在拧鸡脖子。沈大同进屋后,他上前拎起一看,正是自家的芦花公鸡。天气炎热,鸡死了又不能搁。于是,王进宝把鸡拎回家里烧水退毛,开膛破肚,用葱、姜、花椒、八角、茴香、辣椒煨好,上锅用文火炖得烂烂的,用小盆盛着,端着送到后院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王进宝挨了父母好一阵埋怨,训斥道:“你咋不早说呢?吓俺们一跳。”大家松了口气,关上大门,解嘲地说笑着刚才的狼狈。王进宝把鸡肉端到堂屋,放在桌上。王朝立搬出家酿的高梁酒,大家围桌坐下。爷仨嫌酒盅忒小,端来土瓷碗,倒得满满的,边喝边吃。王朝立总觉沈大同今天有事,问了几回,都被他用话搪塞过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外甥虽然差心眼,却不会拐弯抹角,今天这是咋啦?见沈大同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高兴劲,王朝立又怀疑自已过虑了。他担心老姐姐一人在家无人照顾,便吩咐沈大同少喝,吃完饭叫进宝送他回去。在喝了几碗酒后,王朝立又问道:“大同!你娘咋样了?病好些了吗?汤药喝完没有?”沈大同迷糊着醉眼,只顾吃肉喝酒,好半天才歪着脖子问道:“舅舅!您家这酒真……不……不孬!您是用啥法子,治这么好喝呀?”又连喝几碗,便爬在桌子上睡着了。见沈大同醉了,王朝立只好叫王进宝把他架到外屋床上睡下了。
王进宝吃过饭,坐着哪儿,闷头吸烟,也不吭声。王朝立瞥了他一眼,催促道:“都半夜了,还不睡觉去?”王进宝支吾道:“就去……”王朝立皱皱眉头,极为不满,斥责道:“哼!有事你就说吧!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有儿有女,说话咋还吞吞吐吐的?有啥事呀?”王进宝嗫嚅着嘴道:“爹!那……那……那我想在渠阁集上开个杂货店。”王朝立忍不住笑了:“开杂货店?笑话!你也去渠阁集上看看,巴掌大的地方,有四家杂货店了,你再开一个?你也不看看是啥行市,真是”立秋点豆子——不是庄稼人!“”王进宝不服气道:“进财的小酒馆!不是开得挺好的吗?”王朝立不屑道:“你能跟他比呀?人家是媳妇娘家的铺面。你就不一样了,得现租铺面吧!你知道租间铺面得多少钱吗?生意又不好,挣几个钱还不够交房租的!再加上税要得也忒厉害。说是去做生意,其实比种地强不了多少。”王进宝气鼓鼓地道:“一共十四亩盐碱地,每亩产一百二十斤粮食,算高产吧?一共才收一千六百多斤粮食。去掉一家人的费用,再去掉杂七杂八的税……一年能剩几个熊钱?不干点生意,一家人喝西北风去?”王朝立冷笑道:“我又不是没种过地,还用你给我算这笔帐吗?我是咋教你的?”家有黄金万两,不如一技在身!“你从十六岁开始,我就想叫你跟我学手艺,你就是不学!这能怨我吗?光靠种地不管,咱得凭手艺吃饭呀!”王朝立板着脸,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王进宝苦涩一笑,搓着短促的两手,自嘲道:“您说的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我又不是不学,脑子笨,学不会咋弄呀?”王朝立语塞。须臾,询问道:“你也掂算过吗?开杂货铺就能赚钱吗?”王进宝奋然道:“爹!”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没开店我咋知道赚不赚钱?我也得试试!”王朝立沉思一阵,喟然叹息,幽幽道:“我也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你要是看着能行,就干吧!”
王进宝道:“我仔细盘算了一下,要是把货进齐,咋都得三十块大洋!我凑了十五块,还差十五块,我想您先借给我,也就是磨个弯,赚了钱先还您的……”王进宝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王朝立仰脸望着房梁,抱着膀子一声不吭,气氛有些沉闷。王进宝不知父亲葫芦里卖得是啥药,心里忐忑不安,便朝母亲瞭望,求她添句好话。进宝娘正斜视着丈夫,嘴角直撇。王朝立像是朝着房梁说话,嘲讽道:“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能值十五块大洋不?你们总觉得我有钱,你问问你娘,家里有钱吗?”进宝娘一甩手站了起来,抢白道:“我屁钱的家不当,哪知道你有没有钱呀?亲儿子借钱没有,外甥要钱一句话。”气鼓鼓地扭身钻进里间睡觉去了。话不投机,王进宝干坐了一会,也悻悻走了,父子俩不欢而散。
翌日一早,沈大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打开门来到院中。王朝立正打扫院子,问道:“大同!睡醒了?”沈大同也不说话,冲着王朝立直挺挺地跪下了。王朝立打了个寒战,一种不祥扑面而来,他吃惊地颤声问道:“大……大同!你……你这是咋啦?”沈大同大哭道:“舅舅呀!俺娘她死了。”这不啻晴天打了个惊雷,把王朝立震呆了。他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喝问道:“你说啥呀?你……你……再说一遍!”沈大同又大声道:“舅舅呀!俺娘她死了!”王朝立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他指着沈大同的鼻子,边哭边数落道:“大同呀大同!我咋说你好呀?你娘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你娘死了,你应该在家给你娘守灵才对呀!你不在家守灵,还跑到你舅这里骗酒喝!你是个啥熊东西呢?你奶奶里个腿,我打死你这个龟孙!”王朝立把手中的扫帚举得高高的,却打不下去。他丢掉扫帚,无力地蹲在地上,捂着脸直掉眼泪,喃喃哭诉道:“咳!我的娘哎,啥叫差心眼呀!”过了一会,王朝立一想:光哭不管,得处理后事。赶紧抹把眼泪,唏嘘问道:“乖乖儿!我的憨外甥!你娘是啥时候死的?”沈大同见舅舅连哭带说,又要拿扫帚打他,不知做错了啥事,既委屈又害怕,带着哭腔道:“昨天晌午死的。”王朝立泣不成声,斥责道:“大同!你娘死了,你该在家给你娘守灵才对呀,哪能胡乱瞎跑啊!这么热的天……”他蓦地想起来,不由心里一颤,强撑着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出了大门,往前院而去。一边走一边哭道:“我那苦命的姐姐呀!你的命真苦到家了,你活着受罪,死了也不得安生呀!”趔趄着来到前院王进宝家中。一进门,只见大儿媳妇戴素娥正与妯娌刘巧妮拉呱,王进宝、王进财两兄弟蹲在院中,不知商议啥事。王朝立抹着泪走了进来,把兄弟俩和两个儿媳妇吓了一大跳。两兄弟赶紧站起身来,目瞪口呆,不知出了啥事,令父亲如此伤心。王朝立悲痛欲绝,一噎一噎地哭着,把情况断断续续一说,兄弟俩的脸也拉长了半尺,面面相觑。王进财脱口道:“哎呀!这么热的天,都一天多了,尸体不坏了?”王进宝赶忙瞪了兄弟一眼,王朝立早难过地哭出声来。进宝、进财夫妇慌慌张张叫上进宝娘及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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