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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转眼又过了两个月,祁弘度依然没有回来。此时已是六月天气,酷热难当,牲口棚中更是臭气日盛,蚊蝇肆虐。沈立宝不胜其苦,对祁弘度渐渐怨恨起来,怪祁弘度忒不仁义,把他带到家里,便丢下再也不管!沈立宝本想不辞而别,到成武县投奔柯荣祥,却因腰中无钱,又不肯出去打短工挣些盘缠,无法登程。沈立宝本想找老童借钱,老童势利,见沈立宝被东家扔进牲口棚数月不闻不问,就知是吃蹭饭的。再说,沈立宝懒惰,老童每日劳作,颇为辛苦,沈立宝袖手旁观,吃饱就睡懒觉,不肯帮忙。日子一久,老童对沈立宝的嫌憎日盛,两人时常龃龉,那里肯借钱给他?
这日,沈立宝吃罢早饭,坐在牲口棚外树荫下望着牲口呆呆出神。就在这时,忽然从内院跑来一个四、五岁的男童,长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跟玉琢似的可爱,独自蹲在院中玩耍。沈立宝看见,心里一动,暗忖道:“这男孩长得俊俏,要是抱走卖了!还愁没回家的路费?”便问老童:“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怪俊的。”老童羡慕道:“是东家的忠忠!今年四岁了!”沈立宝听了!不觉嫉妒沮丧,暗想:有钱人家养个小孩也长得富态!老天爷真不公平,同是活在世上的人,祁弘度住高楼大厦,娶漂亮媳妇,还养这么个俊俏水灵的儿子!偏我沈立宝就该住在牲口棚里?就该受蚊子咬苍蝇叮?还受势利眼老童的窝囊气!好不容易娶个媳妇,比他娘的猪八戒还丑!养个儿子也长是歪瓜裂嘴,旁的本事没有,专会揍他爹!沈立宝对祁弘度恨之入骨:他妈的,姓祁的忒不仗义,虽说救我一命,却不长远,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问!你去商丘前,为啥不事先安排人照顾我呀?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算是真朋友!不中,我得操操他。沈立宝发起狠来,恶念顿生,心道:我把他儿子抱走卖了,叫他一家从此不得安生。
沈立宝主意一定,趁老童给牲口上草的空当,急急上前问道:“你这娃娃,咋自个玩呀?”那孩子正撅着屁股玩得开心,没有理他。沈立宝诱惑道:“我带你去玩吧?”忠忠抬头问道:“到哪儿去玩?”沈立宝道:“我带你上城外沟里摸鱼去,中不中呀?”忠忠平生最喜欢摸鱼,时常缠着舅舅葛存保带他去郊外摸鱼,舅舅因有事,不能常带他去。忠忠欢天喜地道:“中呀!我跟俺舅舅摸鱼的时候,俺舅舅都是背着我去,那你也得背着我。”沈立宝大喜,连连道:“中!中!我就背着你去。”说着,蹲下背起忠忠,四顾无人,拐弯抹角出了大门,直奔正西而去。沈立宝不敢东去,怕这时恰巧祁弘度等人回来,撞个满怀。往北走不远就是黄河,他怕有人认出忠忠。他知道往西百余里路,正是郑县!郑县是京汉、陇海两条铁路交叉的地方,是交通枢纽,货物集散之地,人员庞杂纷乱,孩子容易出手。
再说,祁弘度从口外购买牛羊皮归来,翌日听说商丘铺子里的伙计跟人斗殴打死了人,不由大惊失色。他赶紧带着崔生存等人,匆匆飞奔商丘。到了商丘,历时三个多月,闹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后事处理妥当。这天晌午,祁弘度风尘仆仆回到开封,刚进大门,就听家中哭声一片,他大吃一惊,不祥迎面扑来。他紧走几步,冲入内宅,见媳妇葛迎春披头散发,正哭得抢天呼地,眼泡肿成两只红铃铛!祁弘度眉头紧锁,一连声地问道:“这是咋了?家里出啥事了?”葛迎春哭喊道:“孩子!咱忠忠不见了!”这不啻平地响了一声惊雷,祁弘度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崔生存临乱不慌,问道:“啥时候不见的?”葛迎春哭得一噎一噎:“吃罢清起来饭就院子里玩,转眼就不见了!”崔生存问道:“家里没见生人来吗?”葛迎春哭叫道:“我在里院,就是有生人来,我也知不道呀!”崔生存问道:“小少爷是在里院玩,还是出去玩的?”一个丫鬟接口道:“我倒是看见小少爷在牲口棚哪儿独自玩呢,一扭脸的功夫就不见了!”
祁弘度怒不可遏,劈头给了那丫鬟一记耳光,骂道:“你们是干熊吃的?一个孩子也看不住?”那丫鬟顿时脸颊红肿,蹲在一旁,委屈地“嘤嘤”哭起来。崔生存心念一动,急问道:“上回从山西带来的那个柯立宝,这会在哪儿呢?”老童正好站在一旁,颇感奇怪道:“我正纳闷呢,柯立宝从来不出门,今天咋也不见影了?”崔生存一拍大腿,叫道:“八成是他把忠忠抱走了!”一听是他,祁弘度稍稍心定,松了口气道:“是他就放心了!可能是他抱忠忠去玩了!”崔生存跺脚埋怨道:“东家呀!”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早就说过,这人哑喉咙破嗓,一笑象他娘的母鸭子叫,就知不是好人!还是安排人快找小少爷吧!我敢说:小少爷落到这人手中,恐怕凶多吉少!”祁弘度一听,顿如五雷轰顶,那棵心又悬了起来。葛迎春眼泪汪汪,六神无主,哭喊道:“那咋治呀!要是忠忠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崔生存安慰道:“太太放心,咱们马上集合人四下寻找,不怕找不到他!”祁弘度干巴巴道:“柯立宝家是山东成武县的,他除了回家,还能到哪儿去?”崔生存苦笑道:“东家真是糊涂!我敢说这人说得肯定是瞎话。我早就说过,他冒充柯荣祥的儿子!柯荣祥就生三个闺女,根本就没有儿子!”祁弘度瞠目结舌,心中象火烧烟燎,乱了章法,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崔生存急急安排家人四处寻找沈立宝、忠忠!
沈立宝背着忠忠,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开封城,冒着炎炎烈日往西直奔郑县而去。忠忠到底幼小,先前还嚷嚷不停,后来便爬在沈立宝背上睡着了!沈立宝辛苦,大热的天背着孩子,走得挥汗如雨。还没到中牟县,忠忠就醒了!忠忠见四周景物生疏,不由害怕起来,哭喊着要娘,沈立宝不胜其烦。一路上忠忠哭哭啼啼,沈立宝无法,见路旁有一棵柳树,便来到柳树荫下,放下忠忠乘凉,暂且歇息。沈立宝想尽法子,连哄带吓,忠忠方才不哭了!正当沈立宝舒了口气,突然见东边走来两人!那两人走得急慌,左顾右盼,甚是蹊跷。沈立宝心里有鬼,赶紧抱着忠忠,钻进棒子地里躲藏起来。来人正是寻找忠忠的两个伙计,一个是薜圣立!另一个是蔡元仁!两人走到柳树跟前,薜圣立奇怪道:“刚才看见这柳树下有个人影,只一眨眼的功夫,跑到哪儿去了?”蔡元仁擦了擦脸上的汗,催促道:“你瞎瞅啥呀?快点走吧!前头就是中牟县!柯立宝八成就在哪儿。”薜圣立皱眉道:“不中!就是叫人奇怪。先前见有人乘凉,咋转眼就不见了?”蔡元仁不耐烦道:“八成是给棒子剔苗的,这会钻地里干活去了!”薜圣立摇头道:“棒子棵才半尺高,就是蹲在棒子棵里,也能看到人影,除非藏到沟里!这么热的天,这人不在树下乘凉,藏到沟里躲人,说明他心里有鬼。再说,太阳才转西,一天正热的时候,这人就不嫌晒得慌吗?非大晌午钻进庄稼地里剔苗,那差这一会呀?这人在自家地里剔苗,躲着咱俩弄啥呢?依我说,八成是那个柯立宝,抱着忠忠藏起来了!”听他一分析,蔡元仁也觉有道理,便道:“咱俩就在这棒子地里找找。”两人四下寻找起来。
棒子也叫玉米,是夏季农作物,产量很高。此地收过小麦便播种棒子,秋天收割。此时正值农历六月下旬,棒子苗露出地面不足半尺,勉强能隐住人影。沈立宝听两人对话,就知是祁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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