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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俊做了一个名簿。
每天晚上讲课之前他要名。
李英俊还做了十几个练习本。
每天晚上讲课之前要收作业，下课之前要布置作业，学生回家以后他要批作业。
这天他名。
“陈壮壮。”
没人应声。
“陈壮壮。”
“老师，他没来。”陈壮壮家隔壁的王强强话了。
第二天晚上再名，王强强也没来了。
坐在木板儿前面的脑袋越来越少，李英俊要批的作业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五本。
李英俊看着坐在下面的大乐到五乐。
五乐指着作业本：“零蛋，零蛋。”
四乐：“没那些臭孩屋里就不臭了。”
二乐：“屋里也凉快了。”
三乐头。
大乐叹了口气：“爸，你就教我们得了。”
李英俊：“不行，我明天得去找他们家长。”——
李英俊站在陈壮壮家门口。
“哎哟，李大哥，哦不，应该叫你李老师了。”
“壮壮他……”
“他这孩子病了，一时半会儿不能去了。”
李英俊转头，向王强强家走。
王强强他妈看见李英俊把正蹲地上挑垃圾的王强强轰屋里去了，把门关上对着李英俊笑。
“王婶，强强他……”
“他，他，他病了。”
李英俊拉住正在忙活的刘姐。
“刘姐，丽这几天怎么没去？”
“英俊哥，我觉着这事儿挺对不住你的，不过我也没办法，丽晚上去上课，白天就老打瞌睡，在火车站一睡睡一天，都抢不着瓶子。晚上她不能去了，你要怪就怪我吧。”
老张头正在写方子。
李英俊：“张大爷，你家闯……”
老张头把笔撂下，一脸不高兴：“英俊啊，你教孩子认认字算算数就行了呗，干吗跟他教些乱七八糟的？闯回来，也不帮我干活了，天天我骗人，你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英俊啊，咱得认命，咱做不了那高尚的人！”
李英俊走累了，蹲在大傻屋前面。
傻跑过来了：“老师！”
“傻，你怎么晚上不来了？”
“他们都走了，我都没人玩了，我也不爱听课，就不去了。”——
到了晚上，李英俊坐在屋里，看着前面数来数去还是五个的脑袋，垂头丧气。
大乐：“爸，你想开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李英俊挺不服气：“怎么就你知道了？”
二乐：“我也知道！陈壮壮，他一个人以前一白天能要五六块钱，现在白天要有一半儿时间在家写作业，他爸爸就不让他上学了，上学没用，以后攒够了钱给他在老家盖房子取媳妇，传宗接代。爸，什么叫传宗接代？”
李英俊很沮丧的：“我生了你们就是传宗接代。”
大乐：“爸，你你教人家思想品德干吗？还劳动光荣啊，要饭可耻的。这里边有几个不是出去要的，又骗人不对，咱这片装个瞎子瘸子的还少了？”
李英俊刚要话，四乐：“昨天我看见丽被她妈打了，好像错过了好几次停车，一个瓶子都没拿回来。”
五乐指着昨天晚上没擦掉的木板儿上的“”，嘟囔：“鹅鹅鹅。”
三乐开始摇头晃脑：“鹅是抬着脑袋唱歌，你看爸头垂的这么低，是万条垂下绿丝绦。”
四乐：“绦什么绦，那是柳树的好不好！爸这是山穷水尽疑无路。”
二乐对四乐：“下句不就有柳树了。”
大乐：“行了行了，别了。爸，你心里难受，那就别上课了。”
李英俊泪光闪闪的抬起头：“不行，我得上课，问题是你们愿不愿意听。”
大乐：“你是当爸的不是你了算吗。”
二乐：“虽然最近没赚到什么钱。”
三乐：“虽然伙食也严重下降。”
四乐：“虽然我们晚上不能出去卖花。”
五乐正在嘟囔“鹅鹅鹅，歪歪脖唱歌”，听到好几个“虽然”，急忙开口：“但是但是但是！虽然接但是！”——
大乐上完了课继续在门口捆报纸。
李英俊拿着几个报纸钉成的本子过来了。
“大乐，这不知道还能不能卖了。”
“爸，你留着吧。他们不能来了，你做个纪念呗。”
夏夜里的风吹了起来，门框上“子弟学校”那个条幅一阵哗啦啦的响，最后终于脱离的门框，飘了下来。
这个李英俊投入了很多热情和心血，还没有开到半个月的子弟学校，就这样寿终正寝了。
李英俊低下头，手里捏着本子，眼泪一滴滴掉在报纸上了。
“爸，你别难受了，他们都没有见识，不知道有你教他们的孩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好歹你不是还有五个学生呢么。”
大乐递过来一条抹布。
李英俊想起第一次大乐给他擦眼泪的情景，突然就笑了，用抹布擦了擦眼睛。
“是啊。爸也就难受这一会儿。”
“二乐他们，都很喜欢你。他们还，心里边羡慕人家能念书，现在自己也能念书了，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李英俊挺不好意思的。
“我长了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念书什么样，老师什么样，课堂什么样。以前好多只知道跟着声音瞎哼哼的歌儿，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到唱歌，李英俊其实心里一直挺好奇的。
“大乐，唱个吧。”
“爸，你要听啥？”
“嗯，月亮之上吧。会不会？”
这是李英俊以前的手机铃声，他五音不全，但是有一次偶然在街上听到这首歌，就特别有感触，让秘书帮忙下了一个。那时候听这歌，总觉得丽冰就在月亮之上，自己在下面仰望着。
大乐没有注意到李英俊复杂的神情，咧嘴笑了：“那我就唱吧。”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
两个人坐在门口，前面是破报纸堆，后面是摇摇欲坠的破屋子，看着天上浅灰色的云彩一会儿把月亮盖住半边，一会儿又全都露出来。
少年的嗓音不像原唱那样清脆，可是唱到高亢的地方，又一儿都不费劲，歌声停了很久，李英俊还在呆呆的看着月亮，耳边还响着那种没法描述的像洞箫一样空灵又不低沉的歌声。
“余音绕梁，也不过就这样吧。”李英俊傻傻的想。
大乐哈哈笑了：“爸爸的样子像天狗，看月亮都要流口水了。”
李英俊：“大乐唱的真好。”
大乐不怎么谦虚，：“还行吧。可惜二乐睡着了，他专门会嘟囔里面那个男的的话。”
李英俊：“下次再听。”
“爸，”大乐把手轻轻放到李英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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