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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之际开始,马战几乎已然成为了两军交阵时对决胜负的唯一方式。
而马上杀伐,讲究的是速度与冲劲,是以以往那些轻灵锋利的兵刃逐渐被战场淘汰了出去。尤其入宋以来,中原王朝塑造铠甲的技术rì益纯熟,再锋利的兵刃,也难以割开坚固的铠甲,是以马战兵刃,基本上已然换成大柄砍刀、开山巨斧、流星铁锤之类的重型兵器,借着兵器的重量与战马的冲力,完全可以在未破对手铠甲的情况下,将对手震死震伤。
便如平赤达鲁花手上那把长柄砍刀,根本没有任何刃锋,原本应当是刀刃的地方,却只是印着一道道斑驳的血肉之痕。
年仅三十余岁的他,能够成为这支金军中最jīng锐部队的统帅,不由得也让他有了几分踌躇满志。
这是自己用鲜血与战功换来的。
在攻陷辽国上京、中京的战役里,他率领的一万五千先锋部队,击溃辽军十万之众,他手上那把大刀之下,更是断送了辽邦无数猛将jīng兵之魂。
他收回了眼神,转过头,对稍稍堕后的先锋副将押付边鲁说道:“立即传令,全军赶赴龙王庙,安营扎寨!”
押付边鲁连忙策马上前,诧异地问道:“将军,此处离顺昌城已不到二十里地,我们黄昏之前,应当便可到达!”
平赤达鲁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举起马鞭,遥指天际:“海东青已经开始飞回巢里,今天晚上不会是一个适合攻城的天气!”
押付边鲁周身一震,这才抬起头,望见了天上当空烈rì旁边,越来越为浓密的云团。
海东青飞回巢里,是女真族人形容雷雨将来的习惯xìng说法。
他也是久历战阵之人,虽然无法由眼前的天象确切得知今夜是否真的便有暴雨将至,但无论如何,天气有变,必然不利于大军攻城。
押付边鲁再不犹豫,一声得令,策马回身,传令全队。
早在直奔顺昌城之前,他们已对于附近的地形地势,有过详尽研究,对于何处可安营立寨,何处可驻扎休息,在行军之前便早已确定,是以此时押付边鲁一声令下,一万五千余骑,策马转向,有条不萦。
金军纵横天下,除了张俊、岳飞等寥寥数人外,始终未逢一败,实非侥幸。
平赤达鲁花回首,望着周身罩在玄黑sè重型铠甲的骑兵,每三匹马间以铁锁链相勾连,进退转折,尽皆是三骑一体,但却尤如只是同一匹马一般,没有丝毫的错乱。
有宋一代,因为北面幽云十六州尽落辽邦之手,而西北、青藏、滇南之地,又分别为西夏、吐蕃、大理所割据。是以完全失去了战马的来源,是以宋军之中,始终无法发展出能与外族军队相争的真正强大的骑兵来。
只是有得必有失,宋军虽然无法以马军与外族军队折冲争胜,但在百余年的争战中,却也发展出了一系列对付马军的防御阵法来。如此则宋军与外族军队相争时,固然难以取胜;但外族马军,想要冲破宋军的防御,却也是极为困难。哪怕辽宋之间的百余年和局,有一大半也是因为两军之间这种相持不下的实力而决定的。
哪怕女真族人起自白山黑水间,短短数年间便将已然在百余年升平中腐朽末落的辽**队摧枯拉朽般扫荡得全无还手之力,但在南进攻宋之时,大金的骑兵却在这支原本应当远弱于辽军的军队身上,遭到了比辽军更强大百倍的阻碍。
是以金人对于这个看似弱小的宋国,实在是将其看做了生平仅遇的大敌,毕竟宋军那坚固难破的防御,等若是先将自身置于不败之地,而若宋军中有如岳飞、韩世忠之类绝世名将,于防御战阵之外,更能另训出一支足于突袭急攻的骑兵部队,那么吃亏的就必然是号称无敌的大金铁军。
若不是正值宋国有一个一心畏怯议和的国君赵构,金人只怕也无法至今仍然占据着江北的大片土地。
是以在停战的这几年间,金军中高瞻远瞩的几大将帅,无不将思索的目光集中在了如何突破宋军的防御战阵身上。
自己身后这只一万五千余骑、五千一百零三列的“铁浮屠”,便是根据金国战神完颜亮的构想,从原本百万金军中万里挑一拣选出来的jīng锐中的jīng锐,历经四年,jīng心调教训练而成。
金军这次以六十万的兵力南进攻宋,实在已经存有了志在必得之心,毕竟南朝此时,国是方变,将帅之心未附,军士士气尤低。若此时不兵锋直指,踏破这南方小朝廷,待得让宋国那个据说转了xìng的皇帝多经营上几年,到时要再牧马江南,可就要比现在更加难上十倍。
从自己带领的这只金军的王牌“铁浮屠”军队,成为了此次伐宋的先锋军,便可以窥见大金国对于这番攻宋的必胜之心。
先锋当如利刃,一旦撕开了宋军的一道口子,大军直指,自然便可势如破竹。
“铁浮屠”就是专门针对宋军坚韧的防御战阵而来的设计。
由人至马,尽皆包裹着玄甲重铠,利刃难入。而三人三骑勾锁相连,同进同退,便等同于冲决之力更增三倍。而三骑相连,互为辅翼,也将使得宋军惯用的大刀斫马腿,或者冲乱骑队的伎俩,变得更加难以奏效。
包裹着玄甲重铠的三人三马,其重何止千斤,再加上良驹冲奔之力,在沙场之上,简直便是一座移动着的铜铁堡垒,无论横挡在眼前的宋军战阵是何等的坚韧,也难逃被踏散、压碎的命运。
平赤达鲁花望着自己身后的“铁浮屠”军,虽然人马相连,但进退转折间,却是三骑三人,尤如一体,甚至三匹马的每一次举步、踏足,都是如此地同时同刻,而所迈出的距离,也是尤如使用最jīng密的规尺量过一样,一般无二,不差毫厘。
天下间哪里能找出第二支这样的军队?
天下间有哪一支军队能抵挡得住这些铜铁堡垒的冲杀与激撞?
难道是那个在绍兴八年那一战里,残缺半角,却一直至今都未曾有人加固修复的顺昌城?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仰天长笑,手中刀指着顺昌城的方向,大喝道:“儿郎们,奋勇向前,明rì此时,我们就可以抢尽那座城中金银财物,睡遍那里的漂亮女人!”
一阵轰天震地的叫好声。
沙尘滚滚,直卷向不远处的顺昌城。
…………
“朕不要你们想什么民族大义,想什么收复河山,朕只想问问你们,有一群强盗要砸开你们的家门,要杀你们的父母,要抢你们的钱物,要睡你们的女人,身为一个带把的大老爷们,你们要怎么干?”
“cāo!”
“杀了他们!”
“干死他们!”
底下大校场上集中着的岳家军军士们,声嘶力竭地骂了出来,回答各各不同,但却都表达着同样一个意思。
张宪、王贵等岳家军大将,目瞪口呆地看着正站在石台zhōng yāng向全体岳家军训话的这位大宋朝的天子官家,用他深厚的内力,将这些完全不像他应该说得出来的话语,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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