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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今日十分热闹,喜事在赵云家操办,席开五十桌,京城中和赵云有交情的同窗好友来了七七八八,周鸿是最后一个到的,坐了上首,镇上有头有脸地都过来了,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带着三房儿孙女媳等人过来张罗,韩青山家里来的人更是一个没少。
赵云已去迎亲未归,赵老爷子看着周鸿一身常服,难掩威势,再看赵云的几个同窗好友,已有一个名唤霍秀者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端的清贵体面,赵老爷不禁心中大痛,若是赵云脸上无伤,以他的才华,想必早已金榜题名进入翰林院了,只可恨二儿子赵启一家竟是脑子糊涂了,做下这等狠毒之事,毁了赵家的根基,绝了赵家的愿望。
想到这里,赵老爷子只恨没能在赵启出生之时将他沉在马桶里活活溺死,不然自家现今定然已经出了一个官大人,娶媳嫁女门第上都要更高一层。
韩青山是货商,当年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颇有见识,近年方不再做这些事,只在家种田养老,他又是赵云的外祖父,故和赵家几个族老陪着周鸿说话。
周鸿虽然面冷,且沉默寡言,但是性情却好,多是众人说了他听着。
赵老太太和韩母等人则在后头招待各家女眷,有昨儿没来的亲友,言谈过后,都道:“说你们家媳妇的嫁妆丰厚得很,更有圣人赏赐之物,快叫我们去拜拜。”说话间,满是羡慕,毕竟多少官宦人家一辈子也没进过宫,见过圣人,得过御赐。
赵老太太听了,自觉脸上颇有光彩,忙让进新房。
拜过了御赐之物,众人方打量新房的摆设,一水儿的红酸枝木家具摆在新房里,几案床榻,桌椅案柜一应齐全,花瓶茗碗皆是官窑所出,十分精致,尤其是一座架子床摆在卧室中,上面吊着百子千孙大红缎子床帘帐幔,用铜钩挽起,露出床上的鸳鸯枕和锦被缎褥,端的体面,又有无数箱笼妆奁用铜锁紧紧锁着,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因有人笑问道:“听说云儿媳妇单是金珠首饰就有十来匣,更别提绫罗绸缎四季衣裳这些了,可是真的?可惜昨儿我们没来得及过来,不然也长长见识。”
众人都点头道:“正是呢,可惜我们昨儿也没来。”
又有人笑道:“真真是可惜了,你们没见昨儿那场面,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
赵老太太见最后说话的人乃是自家妯娌,赵老爷子的兄弟媳妇长氏,便谦逊道:“都是宫里的恩典和各处得的赏赐,以及她干娘家亲友的添妆,不然凭她一个小人儿,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如何积攒得出这些嫁妆来。”
长氏笑道:“可见是云儿有造化,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像周将军这样大的官儿。”
赵老太太眯着眼睛,微微点头一笑。
因长氏带着小重孙豆子过来,在新房里乱跑,指着墙角的珊瑚惊叫道:“太奶奶,这树是红的,真好看,像我今天穿的红褂子。”
长氏看了过去,忙拉他到身边,道:“别乱指,我也没见过这是什么树?”
赵老太太闻言尚未说话,江大财主的太太和赵家是姻亲,先笑道:“这是珊瑚,从海里出来的,像这么高这么大又这么奇巧鲜艳的珊瑚,贵重着呢,大户人家也不多见,我们家好容易有一个珊瑚盆景儿,花了上千的银子,却比这个小得多。”
唬得众人都念佛不绝,道:“竟这样贵?不过就是一件摆设,不能吃只能看。”
江太太笑道:“便是这些不能吃只能看的东西才贵呢,咱们吃的鸡鸭鱼肉才几十个钱一斤?我看了,赵家这长孙媳妇儿的陪嫁里有好些稀世罕见之物,也有我都不认得的。”
长氏道:“咱们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家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无数,没想到连你都称赞。”
江家虽然有钱,偏是商家,长氏家的赵二老太爷却是个秀才,因此说话十分自在。
江太太道:“我们家自然有比云哥儿媳妇嫁妆更多的钱,只是好东西却没有这么多罢了,随便拿出一件东西来,在我们家都是上上等的,有钱都买不到。你瞧这柜子上镶嵌的穿衣镜,是西洋货,是不是比咱们的大铜镜看得清楚?我有一块巴掌大的,当宝贝似的收着。”
众人早留意到柜子上的一面镜子了,一照面就看到了自己,一点儿都不模糊,豆子和几个小孩儿正趴在镜子边对着里头扮鬼脸,俱是惊奇非常。
好在他们居住在镇上,都是殷实之家,虽然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但因为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好处,只是觉得好看,兼之笑赞赵云有福。
正赞叹间,忽听外面一阵吵闹,赵老太太忙问出了何事。
米氏出去一趟,他们因是镇上寻常百姓之家,并不似大户人家那样避讳,少时匆忙回来,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惊慌,道:“老太太,是二伯和二伯母他们来了,老爷子正拿着拐杖撵他们出去,他们不依,正在门外闹腾呢。”
一听到二伯和二伯母几个字,房中众人便知是赵启夫妻两个,想起旧事,不约而同沉下脸来,胸臆之间怒火熊熊,咬牙切齿地道:“他们还敢回来!”
寻常百姓之家出个有本事的读书人不容易,他们整个镇上的秀才没有十个,举人更是只有赵云一个,因赵家多年耕读,出的秀才最多,赵老爷子兄弟二人是秀才,赵云没了的爹是秀才,伤了赵云脸的老二赵启也是秀才,下面老三赵立的儿子赵锋还是秀才,因此大家十分敬重赵家,当初不知道在赵云身上寄托了赵家乃至于全镇多少希望,都盼着他这位少年举人一举高中,不但赵家跃身为官宦之家,日后也能庇护全镇,不必忍受小官小吏的盘剥欺侮。
他们的田地都托在赵云名下,不必上缴赋税,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送赵云,岂料他中举那一年,赵启和他一起去考试,结果赵云高中第二,赵启名落孙山,赵启自忖自己年过四十,愈加妒恨赵云年少有为,竟而生出歹毒之意,毁了赵云的脸,绝了赵云的前程。
此事一出,不止赵家一干族人恨死了赵启,就是镇上各家各户也将赵启一家打了个臭死,他们毁了的不止是赵家的前程,还有镇上百姓的殷殷期盼,故最后赵家将其逐出宗族,镇上将其赶出八景镇。
这些年,大家都不愿提起此事,好在赵云是有本事的人,做了周鸿的幕僚,仍旧庇护了不仅赵家,还有全镇的百姓,从前常来镇上搜刮油水的一些官吏近些年都不敢来了。
赵启一家三口离去,多年来没有音信,没想到今日赵云成亲,他们居然回来了。
长氏放着小重孙去顽,自己抽出房中大瓷瓶内插着的红绿鸡毛掸子,恨恨地道:“他们居然还敢回来,毁了咱们家的云儿,瞧我不敲折了他们的腿!”
说着,气冲冲地出了新房,径自到了门外。
果然见到赵启在赵老爷子的拐杖下抱头鼠窜,赵启之妻常氏拉着儿子赵锐,在旁边哭哭啼啼,衣衫破旧,面黄肌瘦,长氏停住脚步,微有诧异。
当初赵家分家时,赵老爷子跟族老说得明白,倒不是心疼儿子分了一成家产给他们,而是想着他们手里没钱,不知道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定然会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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