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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她还殷殷的叮嘱着他「要幸福喔」;她以为他那时已经是最幸福的,因此她放心的、也是决然的离开,奔向那苦杏仁露的国度,为自己寻找一个重生之地。
而当她归来的时候,当初所梦想着的知识、前途、还有美丽……都统统掌握在了她的掌心;可是,可是……他竟然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即使她再如何实现了自己的梦,如何拥有美丽的未来,没有了他的世界,还有什么为之奋斗的意义呢?
她想起他在初相识时,说她的名字是「真幸福」的事;她想起他们一起丢树枝、一起跳舞的事;她想起他在课本上画着逗趣的小兔,祝贺她背出「长恨歌」、逃过老师处罚的事……她也想起方才在病房里他轻轻的拥抱,他温暖的体温,透过两人相触的肌肤传到她的身上;他轻缓的呼吸,吹拂在她耳际。
呵,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多幸福,多幸福,多幸福的一件事!能看着他的微笑,感觉着他的呼吸,清楚知道他仍好好的活在这世界上,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睛,就能望见灿烂的一室阳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遭遇到这种事情?」她哭泣着,毫不掩饰自己一直强抑着的悲伤。老天是那么的不公平,从前将他判给了另一个女生,现在又来剥夺他的生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竟然是在苦痛里重逢的?她不是一直期望,他们能在幸福里重新再遇吗?
「小姐,高先生的父母……不肯签字同意动手术,他们说下不了这个决心……」老医师的声音,在她哭泣的间隙里闯入她的耳膜,使她讶然的抬起了头。
「你能劝一劝他们吗?」老医师诚恳的看着她,叹息的说:「我也知道最多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机会,是不足以说服他们;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选……」
「我了解了。」荇湖静静一点头,从衣袋里拿出面纸,很仔细的擦去脸上的每一滴泪。她站起来再与那老医师握手致谢,走到门边停下,再一回首时,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眉眼间甚至升起了一抹温暖的情绪;这张脸,就是她将要去面对他和他父母的表情了。
「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如果他们还是下不了决定,那么我就来签这个字。」
他们的机会,最多只有百分之四十。
她问过了医生,她知道这个数字是她所能期盼的最好的结局。手机阅读请到wap.
而当她走回那间洒满了阳光的病房时,刚要推门,就听见他那熟悉的、低而轻柔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
「不,爸爸。我不能这样做,你们为什么要把荇湖叫回来?」
她听不太清楚高伯父的回答,但是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那样低而且柔,却很坚定。
「我对她说『好的』,是因为我当时怎样也无法拒绝她呀!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站在我的面前,明明知道我来rì无多,仍然哭泣着说即使能站在某处看着我,也是一种幸福……」
他的声音中断了,再响起来时,充满了混乱的思绪、烦躁、困扰与苦恼。
「我能怎么说?难道要我说,对不起,我怎样也没有办法对你产生相同的感觉,我谢谢你,可是我永远也无法回报你的好意?」
她的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霎时间,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转动。她无法反应、不能说话、不能思考,甚至连震惊或哭泣的气力都消失了。当她再恢复感觉的时候,她听到他正微微带点气愤的说着:
「爸爸!怡如离开,我并不怪她,因为我自己无法也肯定明天自己会怎样,是仍然活着看到这世界,还是……」他哽住了,半晌才又开口。
「可是,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荇湖?你们要她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幸福、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回来把自己交托给一个没有办法给予她任何承诺的人?只是因为你们猜测她也许是喜欢我的,就可以拿着这种喜欢,对她做这样逾越的要求?」
也许高伯父在辩解,也许高伯父在尝试说服自己的儿子……可是她已经完全听不到其它的话,也不在乎了。
——对不起,我怎样也没有办法对你产生相同的感觉,我谢谢你,可是我永远也无法回报你的好意……
果然,果然她还是苦杏仁露。那被他所忽视、被他所忘却、不被祝福的苦杏仁露呵!
她跌坐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把脸埋进了双手之中,无声的哭泣。倘若她能,她一定是会哭到声嘶力竭的,她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两手、从指间的隙缝中落下,在她的裙裾上晕开了小小的一块水迹。
但当半小时后,她走进那间病房,站在他身畔之时,她的双颊有着润泽得似乎笼罩着隐隐水光的红晕,眼眸里如一潭湖水般的清亮,浅浅的微笑,温暖的注视着他。
「还不起来么?治疗的时间快到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有一天傍晚,当他们在医院的庭园里漫步的时候,高夙仁突然问着荇湖。
荇湖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为了向你告白呀。」
「哦。」高夙仁声调平平的答应了一声,有片刻什么话也没有说。当荇湖以为自己已逃脱了这个很难回答的话题的时候,他却突然又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同情我吧?因为我得了绝症,每个人都以为我活不久了——」
「我只为了能和你重逢而回来。」荇湖轻轻的打断他所说着的残酷的话,仰起头,对他温暖一笑。
「我一直相信,我们会在幸福中重逢。我只是为了要向你告白而回来,和其它的人、事、物,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加强了语气,眼眸中满是认真的坚定。
他微微有点吃惊的看着她,叹了口气说:「荇湖,你不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我知道自己也许来rì无多;可是能在此刻看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夙仁,你觉得,我是你的苦杏仁露吗?」她突如其来的打断了他,问出一个令他满面错愕的奇怪问题。
他怔了怔,下意识的提高了一点点声调。「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可能是苦杏仁露呢?你又没有毒,你又不会害人……」
「哦,原来我在你心目里,形象这么优秀。」她可亲的笑着,戏谑的说道。在他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她主动伸出手去,将他的一只手合握在自己双手掌心。
「所以,你没有苦杏仁露,怎么会来rì无多呢?」她微仰着头,微笑的脸上没有一丝yīn影。
他闻言,却没有释然。他只是浅浅的苦笑了一霎,轻声说道:「可是,我也没有甜杏仁露呵。」
甜杏仁露。这个词一瞬间击中她心底深藏的痛,但她却丝毫没有表现在神情里。
她仍然微笑,牵着他的手,带他到一株大树的树荫下,坐在一张长椅上,然后说:「闭起眼睛来。」
他惊诧的看着她,没有动作。她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开玩笑似的说:「放心,这里是医院的庭园,算是公众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会当众非礼你的。」
他笑了起来,果真没再问一个字,就合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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