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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份的北方天气,已经有了瑟瑟寒意。
记不清那天的具体日期了,早上五点钟被母亲叫醒,要去乡里参加身体初检。老天似乎要考验我似的,外面下着暴雨。
“你自己个中不中啊,我带你去吧。”父亲披衣下床,执意要带我去,边说边去找伞。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坚决地说:“中,冇事儿,爸你放心吧。那条路经常走咧。”
“正下雨咧,千万别走葫芦沟,一定走大路。”母亲在一旁一直担心着,也反复叮咛着。
“爸,妈,恁放心吧,我走了啊。”我穿上雨衣,没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从胡同里走出来,就感觉风越来越大了,黄豆大的雨滴不停地打在脸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往前走了大约50米,前方有个叉路口,直走是通往邻村的大路,无论是去上学,还是去地里干活,我都很少走;右拐是熟悉的葫芦沟,路况较熟,但路比较窄,路两边都是深坑,如果下大雨,那是村里的主要蓄水区。出门前父母反复嘱咐,千万不能走葫芦沟,宁可绕远。怎么办,那条路不熟悉啊?万一走错了,天还这么早,路上也没人,去问谁呀?这条路也不能走,万一掉坑里,连救你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去参加体检了。权衡再三,宁可走错,大不了多走几步,径直往前走去。
村里没有一丝亮光,老乡们都还在睡梦中。这下手电筒倒显得比平时亮了许多,光柱也照到了几十米开外。我下意识地把包手电筒的袋子紧了一下,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进水,一进水一连电,我就成瞎子了。
我东碰西撞,终于走出了村庄,上了一条直达223省道的乡村公路。我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四周没有房屋的遮挡,感觉大风发出了嗷嗷的叫声,吹得我后脊梁骨直发凉。上初中的时候,也是起这么早,但那时候有同学相伴,三五公里的路也无曾怕过。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还有点儿害怕,时不时地把头往后扭一扭、瞅一瞅,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人有了无助感,就会生出怯意。
这条路,准备修成柏油路,现在正在打地基。平时骑车挺平坦的,乡亲们都很高兴,盼了这么多年,家门口终于有大马路了。现在下这么大雨,我可惨了,全是黄泥巴,还粘脚。
“哇!”
路面上全是积水,右脚不小心踩进一个坑里,人一下歪倒了,靴子全进了水,也顾不上倒了,继续前行。
“哇!”
靴子踩在泥堆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天微微亮了,但雨还在下着。
深一脚,浅一脚;泥一脚,水一脚……
7:30,终于按时到达了乡政府——初检站。6公里,不远不近,虽艰难,但我还是独立把它走完了,有点儿胜利者的感觉,心里紧不住想起了**的那首诗: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政府大院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过来。8:00,体检正式开始了。我看了看体检顺序:先验血,再测身高、体重、看五官,再量血压、测脉搏……这么多项啊,有一项不过,那当兵就泡汤了。
“来,来,大家先到这里来集合,十人一列。”前面有人在喊,那个人微胖,中等身材,中气很足,喊的声音挺大。人群里有人小声说:那个人就是武装部赵部长,就是我们村的,听说有不少人找过他。
“大家自觉一点儿,自觉一点儿。”他继续吆喝着。我们参加体检的人也很自觉,毕竟这时候自己的命运自己说了不算,很大程度上掌握在他们手里。
我排在了第三排。大家被带到了一间比较空旷的房间。
“大家把衣服全部脱掉。”赵部长喊着。很多人吓了一跳,觉得不解,不少人开始议论:为什么要脱衣服,还要全脱?“不要讲话,让你们脱就脱。”面对这么多人,还真有点害羞。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瞅着,看有人先脱了,便跟着脱了。只剩下内裤了,大家又停下了。
“把内裤也脱了。”有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应该是一名医生,他命令大家把最后一丝羞涩褪掉。看到一个一个赤条条地站着,很多人觉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下了。
“每人先做十个俯卧撑,我看一下。”那名医生边喊边仔细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有人的小弟弟已经不听话了,开始愤怒了。”医生应该是想调解一下气氛,大家听了以后,队伍里有了一阵唏嘘的笑声。
“再做十个蹲下起立。”医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走到第四排,“第四排,第六名请出来一下。就你,别看了,就是你。”应该是检查出了什么问题。
“大家把屁股撅起来。”医生走到一个人一个人的后面,用手掰开屁股,检查得很仔细。后来才知道,他是检查大家有没有痔疮。
这一“脱关”也不好过,几个动作下来,有10来个人被从队伍里叫了出去。
我跟着长长的队伍,一步一步往前。该量血压、测脉搏了,前面的人都过了,到了我,医生用手指捏住我的手腕,测了测我的脉搏,说:“好啦,你去做个心电图。”我脑袋“嗡”的一声,像炸了一样,完了完了,为什么别人不用做?“医生,我没事吧?我没事吧?”我不安地反复问着医生。“你先去做了再说。”医生头也没抬,忙下一个体检对象的事去了。我一下六神无主了,也顾不得雨大风大了,飞也似地直往家里跑,把情况给父母说了。父母也很着急,赶快去村里找民兵连长,民兵连长又带我到体检点找到赵部长,好说歹说才答应给一次补查的机会,幸亏没大碍:都是紧张惹的祸。第二次检查的时候,喝了口醋,压了压,才算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