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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的。”莺儿见问,解释道,“史大姑娘本来是叫翠缕过来请二爷的,但我们姑娘说,翠缕已来回走了两三趟了,也乏了,便命她歇着,让小婢前来了。”
贾玮边听边点头。
话说到这里,他心中再无疑问,很是了然。
本来嘛,他就觉得宝钗这段时间与他误会颇深,关系淡淡的,但史湘云前来,却是遣了莺儿前来请他,这其中总有些不对劲,果然,这一切背后,皆有宝钗不着痕迹地安排。
她先是借史湘云来的机会,将其邀到衡芜苑中。她自然知道,史湘云前来,必会来请他。
这样一来,实际上就是将他往她院落内请了。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再借史湘云让翠缕请他的机会,设法让莺儿亲自来请自己。
莺儿是她唯一的贴身大丫鬟,而这一趟本不必莺儿前来的,这本身就有诸多可琢磨的地方。
他前去的是衡芜苑,来请的又是莺儿。
只要他不是傻子,多少会领会到,这是宝钗同他冰释前嫌的暗示。
这一趟与其说是史湘云请他,倒不如说是宝钗借湘云前来的机会,来请他到她的院落去,借此与他自然而然地言归于好。
自从产生误会以来,俩人彼此不到对方院落串门拜访,已有些日子了,在这种隔阂下,倒是谁也不好意思主动迈出第一步了。
而史湘云的到来,是个很好也很合适的机会,被宝钗巧妙利用了。
这是宝钗典型的做事风格,一切含而不露,充满智慧。
就算贾玮坚信自己的推测是对的,但又似毫无证据,这其中皆是巧合而已。
山中高士晶莹雪,岂是白叫的?
认真说起来,这两府中人,算上男子女子,所有人,让贾玮真正觉得既单纯又复杂的,唯有宝钗一人。
尽管她只是个十六岁碧玉年华的女子,他一样有这种感觉。
宝钗的性情淡泊,一直保持着独特的个性。这即使从她的穿着和日常摆设上也可看出一二来,非常简素,连贾母也说“过素了,年轻姑娘不应如此”。
行止上,她极有分寸,说话做事皆如此,不该她掺合的事,她决不掺合。
她自己的海棠诗,“淡极始知花更艳”,就是她性情的写照。
当然,这只是她性情的一面,另一面却是通晓人情世故,在任何场合皆从容,且应酬自如。
更了不起的是,她还善于交心,与之交往的人,最终无不将她当成知己。
除此之外,她也在许多事情上,给予别人热心、不掺假的帮助。从这点看,她又是热情之人。
尽管她有两种看似矛盾的性情,但其本质还是淡泊的性情,另一种性情并非是她的主调。
而她自己也是愿意保持一颗淡泊、与世无争的心。
但无论如何,她是同时具有独立个性和人情练达的奇特女子。
与之相较,个性太露、芳华自赏的妙玉、黛玉、晴雯等,难免不容于他人,受人或明或暗的诽谤。
而还有一些女子,却是为俗世各种人与事所纠缠,最终个性全无,泯然众人。
淡泊、聪慧、博古通今,这就是“山中高士”的由来。
山中高士晶莹雪和世外仙姝寂寞林并列,一指宝钗,一指黛玉,相当贴切,是俩人的完美诠释。
宝钗为何对他冰释前嫌了?
贾玮脑中转着念头。
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昨日他制止了薛蟠殴打香菱。
薛蟠的名声在两府中很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时不时地虐打香菱。
香菱坎坷的身世,受到两府上下普遍的同情,薛蟠再这么对待她,自然经常遭受非议。
那么他当场制止薛蟠的恶行,就是等于帮了他。
而聪慧如宝钗,自然会承了他这份情。
或许还有其他一些因素,比如他这些日子的各种变化,让她颇为欣赏,比如隔阂这么久了,也到了该化解的时候了。
他当然是不介意宝钗与他重归于好的,尽管误会与和好都缘于她哥哥。
他看了一眼走在他旁边的莺儿。
这个莺儿娇憨活泼,懂礼节,晓事理,是个乖乖女,宝钗将她调教得很好。
让贾玮觉得好玩的,就是她同紫鹃一样,也是一个小红娘的角色,不同的是,紫鹃的小红娘角色扮演得相当小心含蓄,而她则大胆直接得多。
这俩个小丫鬟,为了各自的姑娘,一直与他周旋个不停,进行各种或大胆或含蓄的试探和暗示,或许不到他的妻室人选尘埃落定,是不会结束的。
对此,贾玮除了好笑,也只有无奈了。
人家向他推销自家的姑娘,总没有错吧,错的是,妻室只能有一位而已。
莺儿的手很巧,沿路向衡芜苑走去,她顺手折了些柳枝条,三下两下就编出了一个花篮来,并在路旁摘了些鲜花,放入篮中,翠绿的花篮衬着五颜六色的鲜花,看上去相当养眼和漂亮。
“好看,真好看。”贾玮不禁夸道。
“送给你,二爷。”莺儿听了很开心,马上就将花篮递给贾玮。
贾玮拿在手中,反反复复看了一阵,确实编得很精致,不禁又赞了句,“好灵巧的手!”
“小婢这并不算什么,我家姑娘才真叫心灵手巧呢!”不等他话音落下,莺儿立刻接口地来了一句。
天,又来推销她家姑娘了。
贾玮揉揉额角,觉得刚才就不该夸她。
但……
他对这种对话,其实也不是太排斥的啦。
于是他接着话题问道,“你家姑娘怎么个心灵手巧?”
“我家姑娘就没有她不会的编的东西,也没有她不会的针线,并且色色都比别人强!”莺儿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宝钗的敬慕崇拜。
也难怪她,宝钗确实出色。
“恩。宝姐姐又有才貌,又是心灵手巧的,不知将来谁有福气消受?”贾玮微笑道。
“我家姑娘有个金锁,一位和尚说,她这个金的,须配玉的。”说着,莺儿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落在贾玮胸前挂着的玉佩上。
贾玮一听,就忍不住唇角上扬,这句话,即便是他重生以来,与莺儿接触不过六七回,却也听了六七回了。回回没空过。
贾玮很怀疑,她说的这句话,以及其他暗示性很强的话儿,会不会是薛姨妈私下授意的?
宝钗教她这么说,他打死了也不会相信的。
而她做为一个丫鬟,宝钗和黛玉的家庭情形完全不同,她是不可能像紫鹃那样,主动为自家姑娘考虑婚姻大事的。
更不用说,她还这么的大胆和直接。
若说背后没有薛姨妈的授意,怎么可能?
贾玮对此甚感头疼,贾母中意林妹妹,母亲和薛姨妈却不断地传扬金玉之论,他夹在中间,怎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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