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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郡王府中。
赵宗实最近很不爽。这也难怪,他辛辛苦苦请来了龙大师,又费尽心机搭起台子,实指望能效刘盈请‘商山四皓’出山之举,让龙大师好好表演一番,令官家和诸相公明白天下人心,都在自己这边。
谁知道,闹到最后,竟让那个陈恪彻底抢戏,所有人都听他讲起了《尚书伪经考》,而且一讲就是一个月!而且自己还得老老实实听着!
他的养气功夫再好,也受不了这份折磨,索xìng便以要侍奉父亲为由告了假,自此闭门不出。不过他也不是瞎编的,老王爷赵允让已经卧床半年,太医说,他只怕熬不到开chūn了……
这让习惯了凡事有父亲做主的赵宗实,感到莫名的惶恐……
“弟弟,”赵宗懿出现在他身边道:“武陵先生后天就要离京了,你看明天是不是宴请他一下。”
“你代我宴请一下吧。”赵宗实提不起兴趣道:“我不宜出门。”
“这样难免会让人齿寒。”赵宗懿轻声道:“还是送一下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文相公的面子总要给的。”
“……”听了这句话,赵宗实才缓缓点头道:“好吧。”
“还有,韩相公让人传话来说。”赵宗懿道:“朝廷下一步的重点,将是河工。你和宗祐要多多关注这方面,以免官家突然问起来。”
“嗯。”赵宗实点点头,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喃喃道:“这小妾样的鬼rì子,何时是个头?”
“快了吧……”赵宗懿轻声安慰道:“父亲说,不会带着遗憾瞑目的。”
“哦?”赵宗实眼前一亮,旋即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妥,忙沉下脸道:“父亲什么意思?”
“等那天,你就知道了。”赵宗懿叹口气,不愿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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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府就在城北司马光府对门。先前。王安石写信央司马光为他寻一处宅子。只有一个要求‘但比邻焉’。
家人不太理解,汴京城这么大,为啥非得跟司马光当邻居?王安石淡淡道:‘择邻必须司马十二,此人家居,事事可法,yù令尔曹有所观效焉。’司马光排行十二,故而朋友称为司马十二。古有孟母三迁之教,今有王氏择邻而居,皆乃智者所为。
府上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前进为客厅和客房,二进是王安礼、王安上、王雱、王旁读书起居之所,后院则是王安石夫妇并幺女的住处。
此刻,王安石在衙,叔侄四个则在各自房中读书。
东厢房是王雱的书房兼卧房,此刻他却不在桌前,而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发呆。
正在神游之际。王雱突然感到脑门一痛。哎呦一声坐起来,便看到自家妹子倚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把红红的枣子,正朝自己咯咯娇笑。
“没轻没重,很痛的,”王雱从床上摸起一粒枣子,佯怒道:“不信你试试。”
“好男不跟女斗的。”王荁笑着把那捧枣往他面前一送道:“后院的枣树上,结了红红的一树。我好容易才摘了这些呢。”
“放桌上吧。”王雱平rì里和幺妹感情极好,但今天就是懒懒不想起身。
“谁说要给你了。”王荁撅起小嘴道:“我去给二哥去。”
“别,”王雱赶紧起身,笑着把妹子让进屋道:“要让王旁知道,定会板着脸说,女子家的,爬上爬下。成何体统?”他学王旁的模样语气,竟是惟妙惟肖,逗得王荁捧腹直笑。
王雱掏出洁白的手绢将枣子细细擦了,一颗颗递给王荁道:“以后这种事,还是叫哥哥们来做,你当心摔着。”
“可你们俩一个读书一个发呆。”王荁轻轻咬口枣子,甜的她直眯眼道:“我哪敢劳烦?”说着笑嘻嘻道:“哥,你发啥呆呀?”
“没发呆,我累了,歇歇。”王雱干咳一声道:“这就准备看书了。”
“我见你心神不宁,怕看不进书去吧。”王荁摇头道。
“你这丫头,”王雱苦笑道:“我怎么就心神不宁了?”
“那天父亲从经筵回来,讲《金縢》之辩,讲《尚书伪经考》,”王荁笑道:“我发现从那开始,你就不宁了。”
“……”王雱下意识想否认,但在妹妹满是笑意的注视下,他终究投降道:“你说我为什么不宁?”
“通常来讲,你只有自知闯了祸,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时,才会这样。”王荁笑吟吟的打量着兄长道:“估计,那金縢的事儿,是哥哥闹出来的吧?”
“瞎说,我哪有那本事。”王雱摇头道。
“哥哥的本事大着呢。”王荁笑嘻嘻道:“小圣人可不是白叫的。”王雱xìng极敏悟,未冠即著书数万言,饮誉朝野,时有‘小圣人’之称。
至于所谓‘大圣人’,自然是他爹王安石了。新学党人皆知,大圣人是个只重大事、一心光明之人,其之所以能扬名聚党,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皆靠这个儿子在背后谋划。
王雱此生,不信鬼神先贤,只信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王安石。在他眼里,父亲就是活着的圣贤,是天上降给这大宋的救世主。在他看来,圣贤、救世主自然要永远光明,不能跟任何yīn暗的东西沾边。可一味光明能成什么事?最多只是一个龙昌期而已。
还是得拥有天大的权力,才能将父亲的经天纬地之才施展出来。但权力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是要jīng心谋划,一步步去争取的!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为父亲扫平一切障碍,将父亲送上权力巅峰的护法大将军!
王安石之所以接受三司度支判官的任命,就是他与章惇密谋后的结果。既然官家注定无子,有想法的人们,就不得不站队了,而且站得越早越好……大宋朝能不站队的,除了已经在顶峰的相公们,就只有无yù则刚的孤臣了。
王雱对章惇选择赵宗绩没有异议,两人xìng格相近,都是那种自视甚高、不肯按部就班之人,所作出的抉择自然也相似。那厢间,想投靠赵宗实的人,能从宣德门一直排到南熏门,有许多,甚至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他们现在才去排队,怕连残羹剩饭都吃不上。
所以宁肯冒险点,把宝押在赵宗绩身上。尽管这小子看着没啥希望,但出使辽国、清查京营的差事,都办得十分漂亮,绝对能体现实力。都不是官家亲生,凭什么非要选择赵宗实?相信有他们新学党人的帮助,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因此在王雱看来,他父亲一进京,苦盼援兵的赵宗绩,就该巴巴的过来套近乎。谁知那位小王爷,就从来没露面,什么事都是通过姓陈的传话。
想象和现实差距太大,让王雱心里窝火,不由对赵宗绩看低了三分。在他看来,刘玄德三顾茅庐,才有了三分天下的本钱。自己父亲的才能,不是孔明可比,且已经主动来到京城,你个赵宗绩却如此傲慢,这哪是成大事的表现?
兴许在王少爷看来,得给他爷俩当孙子的,才是成大事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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