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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肆是真的很愤怒,同时也很害怕。还真别小看古人,这种生化袭击的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不过想想也正常,古人早就深通这生化战的要义。当年蒙古西征,将染了鼠疫的尸体丢入守军城池,据说欧洲中世纪的黑鼠疫就源自于此。而将麻风病人当作生化武器这事,也不是绝无仅有。一百多年后的鸦片战争时期,湘军入粤,因为军纪败坏,劫掠地方,恨得当地人将染有麻风的女子送去“慰军”,结果湘军大多染病,安然回乡者十不存一。【1】
“不说的话,我可有的是狠毒手段,收拾你们这些人,我不会有一点怜惜……”
李肆带着杀心的淡淡话语,像是从地底吹出来一般,让盘银铃实实打了一个寒噤。
“是……是劳……”
盘银铃哆嗦着,眼见就要供出幕后主使。
“妹妹!”
后面的盘金铃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喊了出声。
“你一张嘴,可吊着姐妹们几十口家人的命!”
盘银铃不仅闭了嘴,身子也不抖了。
“没谁指着你怜惜!咱们姐妹都是老天舍了的人,早就不知什么叫怜惜了!不是为了家人,也不会出来走这一趟!”
盘金铃哀怨地嘶声喊着。
“只为了家人?难道不为了自己吗?记得没错的话,光亲个嘴,抱一抱,那可不叫过癞。”
李肆这话,让盘金铃顿时语塞。
伸手招呼着这个稍微高个一些的瑶女,李肆确定她才是这帮女子的主事人。盘金铃前后看看,盘银铃还在李肆脚下,她们这船也跑不快,李肆要通告了官府,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咬着牙,盘金铃巍巍走了过来,顺着李肆的手势,将自己的遮面斗笠摘了下来。
年纪二十出头,容貌清秀,眼眉端庄,如果不是脸颊上端那片麻子般的瘢痕,还真能感觉出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
“你是早过了癞,难怪无所谓了。”
李肆有些意外,这盘金铃身上的麻风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一些瘢痕而已,怎么还跟其他麻风病人混在一起?
“不要臆测!我……我还是……清白女儿家!”
盘金铃恼怒地低声说着。
“好吧,那么,清白的汉家姑娘,你为什么跟我脚下这排瑶姑娘凑在了一起?”
李肆一边说着,一边脚上又开始用力,盘银铃噢地再度呼痛。
盘金铃也是低声一呼,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李肆,居然看出自己不是瑶女,而盘银铃也不是过山瑶,而是排瑶。
“不说口音,你的耳洞还在发炎……哦,发红,是新扩的吧?汉家姑娘的耳洞可没瑶女大,要戴她们的大耳环,还得吃吃苦头。至于我脚下这姑娘的来历,呵呵,排瑶是不会在外面乱晃的。怕露出排瑶身份,外人会更怀疑,不如装作熟瑶。想法是好,可为什么还要习惯xìng地戴着排瑶的头巾呢?”
李肆平静地作了解说。
“李……肆,你懂得还真是多……”
好半天,盘金铃才收拾好心神,目光复杂地看住了眼前这个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郎。
“你说说看,到底有着什么狠毒手段,也许我们真会怕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盘金铃试探着问。
“刚才那小子其实都说了嘛……”
李肆像是在说午饭该吃什么般的轻松。
“挫骨扬灰!这里就是矿场,炉子里铁都能化,更别说人!化成飞灰飘上天,再跟着雨水落下地。被猪狗牛羊吃了,被草木庄稼吸了,与天地同在,和rì月共辉……”
“闭嘴!”
盘金铃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眼瞳里也盈满了水汽,这可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不管瑶人汉人,都讲入土为安,要当着谁的面说,会在身后如此糟践他,没一个人能安稳得住。
“把你们全塞进炉子里烧了,官老爷屁话都不会说一个,反而会感激我!”
李肆压低了调门,逼视着盘金铃。他这话可不是虚言恫吓,直到民国,广东都还发生过争论,要不要直接将麻风病人集体用枪子“处理”掉。在这明清年代,杀了一群麻疯病人,可不会当作一般命案来处理,甚至……不会有案子。
“家人是命,你们也是命,你们丢了命,你们家人未必能保住命!傻姑娘,只给你十秒……息时间考虑!”
李肆没有兴趣跟她继续捉迷藏玩心眼,加重了语气,沉声说着。
“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是谁指使你们到这里来过癞!?”
盘金铃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眼瞳中的那层防线,被李肆投shè过来的凛冽目光给骤然穿透。
“我们……就是一群天涯断肠人……”
大滴泪珠滑出眼眶,她低声开口。
英德之西,连江由西向东,有如缠蛟一般扭了一条蜿蜒河道,就在转头那最窄的蛟脖处,一排木栅横江而过,中间的木门刚被拉开,一溜儿大小不等的河船像是出洞的耗子。蜂拥着朝闸门漂去。大的沙船,小的赶缯,船前船后的橹手都憋足了劲地摇着,两侧船舷边的船工也用撑杆死命抵着左右靠近的船,防止对方撞了上来,各船的船工橹手们还用着各sè方言高声来回叫骂。几叶舢板正离了那些大船,朝着岸边划去,舢板上不管是穿着“巡”字号褂的兵丁,还是夹着本单的书手,个个都一脸例行公事的饱饭揉肚神sè。
就在这木栅之北,一座小镇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这就是浛洸市,木栅是太平钞关英德分关设在浛洸的一座关口。小镇之外,木栅接岸处,一人负手观望着出关的木船,另一人正微躬着身子,小意地伺立在旁边。
“杨太爷,今早我特意去瞅过,她们正勾搭着矿场那帮泥腿子呢。”
侧边那人虽然刻意佝偻着身体,眼眉间的暴戾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带得瘦小的身影也充盈着凶煞之气。
“我现在只是钞关书吏【2】,不是什么太爷了。”
杨chūn还穿着那一身黑绸铜钱暗纹袍褂,一边淡淡地说着,一遍用眼角侧瞟着那人。
“瞧太爷这话,就是把我劳二当外人了,不是太爷的照应,我劳二还能活到今天吗?杨太爷就算是白身,别说英德,整个南连韶道的兄弟,也还得当您是话事人呢。”
那劳二不迭地点头哈腰,杨chūn也满意地嗯了一声。
“也亏你记恩,这事办得若好,我这边正缺门子和快手……”
听到这,劳二的腰折得似乎都快断了。
“太爷放心,此番一定稳稳看住了那帮疯女!”
杨chūn的闲闲语调骤然转冷。
“若是出了岔子,别说另外那三百两银子拿不到,你和你的兄弟,也别想在这粤北混了,劳两头……”
劳二脑袋点得鸡啄米,一个劲地应着是,接着眉毛一皱,诉起苦来:“太爷,就是这落脚之地……凤田村周围也没什么破庙旧观。那矿场上还有汛兵守着,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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