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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听来的?找他做什么?”
巡差盘问道。
“在韶州听人讲起,说他算命很准……”
安六这个老世故很自然地脑补着“李半仙”应该有的本事。
这敦实的少年巡差伸手一指:“嗯……他住那里,拿这条直接问mén子就好。”
顺着方向,两人看到半里远处的憧憧屋影,正是一处大庄子。
“王堂合,去找人盯住他们,防着汉翼那边脱手。”
见两人走了,这巡差叫过一个手下如此jiāo代道。
“好的,汉山哥。”
那两人浑不知自己早是重点盯防对象,悠悠来到庄子前,却见一道壕沟环住庄子,只一道吊桥联通内外,桥内外还站着四五个身上套着“勇”字马甲的人,应该是练勇。
“李半仙……嘿嘿……”
练勇xiǎo头目又是少年,听到两人扯出来当挡箭牌的借口,笑得有些忍不住,两人还没明白过来,那少年一挥手:“拿下”
被几个少年绑了起来,两个姓安的还没回过神来,那瘦xiǎo的练勇少年冷声道:“哪里来的贼匪?找借口遮掩也不找利索什么李半仙……你听清楚了……”
浛洸,税厂署馆正堂,一个面目yīn冷的年轻人正对着跪在地上的几十号人沉声训斥。
“你们可听仔细了,我蒋某人不是笔帖式也不是监督的家仆我蒋某人是官五品的官不止是官,还是内务府的官万岁爷的亲身包衣”
他手指如刀,每指住一个人,那人的脑袋就在地上扎得更深。
“你们这群不入品的书吏,还在妄想拿捏我?我随口一句话,你们这辈子的营生就再没了,永远都没了你们以为,代代在这浛洸厂吃关饭,就能架住我?更别被我寻着了什么手脚,我这官,也是能杀人的”
顿了一下,他又鄙夷地摇头。
“可什么官,什么包衣,我蒋某人还不屑拿铁锤砸蝼蚁就说这关务吧……”
哗啦一声,他将身侧文案上的一大堆文书扫落在地。
“拿着这些籍核薄循环薄来哄我?当我是三岁xiǎo儿?不必看我也知道,就连那些亲填薄都是假的sī簿三rì之内,你们得把sī簿整理好给我,否则……这年节,你们是别想过了”【2】
他又朝mén外指去。
“文的,绍兴钱粮师爷,广州洋行掌柜,我都带来了武的,我身边的戈什哈可是九mén提督手下的兵你们要玩哪样,我蒋赞都奉陪到底”
蒋赞深呼吸,冬帽上的孔雀翎悠悠晃着,提醒着堂下跪着的人,他这显贵身份的不一般。
这一顿训斥像是凛冽寒风,刮得本无冬意的正堂冷气渗人,跪着的众人甚至都有人打起了哆嗦。
见着众人心气被完全压住,蒋赞放缓了语气,“年关到了,上面正等着年关的孝敬,正项税银补足不说,这半年来的盈余不补足,我总得有说法。sī薄就是说法,不然太平关那不卖我的人情。如果真是有困难,sī薄出不来,那各位就咬咬牙,跟我蒋某人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如何?”
先是寒风,再是chūn雨,堂下那群书吏被róu捏一通,再无人敢接一句。
“一万三千三百两正额银,两千一百两铜斤水脚银,盈余七千四百两,木税盈余一千两,合计两万三千八百两,这个数目,你们得补足……”
蒋赞悠悠说着,堂下书吏似乎松了口气。
“此外……年节、火耗、规礼、杂费……”
说到这,书吏们又都变sè。
“不给出sī薄,就按三万的整数来”
蒋赞格嘣着牙,将这数字吐了出来,惊得众人呼吸都停了。
“滚”
马蹄袖一挥,书吏们面sè惨白地退出了正堂,一边走一边用眼神jiāo流着,到了偏厅,众人顿时纷纷攘攘闹了起来。
“杨chūn作luàn,浛洸被劫,xiǎo半年都没收上来什么税银,上面也都知道,这蒋赞不仅要足额正项,杂项都还要加增,这是存心要我们死啊”
“这人来头大,看他做事说话,也不是之前那些酒囊饭袋,今次可真是大劫到了”
“是啊,文武他都备好了,就算不动官威,咱们也都难应付,可他还是个内务府的官论品级都该直任太平关的监督,怎的跑到咱们浛洸厂来当委员了……这是什么路数?”
“匪luàn还有余bō,上任委员被直接杀死在署馆里,不管是顾忌风水,还是怕再遭横祸,监督那都是差不动人了,这蒋赞该是监督直接从内务府请来的狠人。”
书吏们悲苦地互述着,接着就有人问角落里一人。
“向案头,你是什么章程?”
这人四五十年纪,佝偻身子,脸sè却比众人淡然。
“看你们,只跟你们说清楚喽,sī薄jiāo出去,以这蒋赞的脾xìng,估mō着咱们是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可不jiāo的话,三万两……”
另一人恨声道:“那可是骨头渣都不剩不止三万两,咱们连正项的都凑不起,算起来足有四万多两”
再一人咬牙:“让商人来出”
向案头嗤笑,其他人也摇头。
“陶关牙和刘巡检对付不了这蒋委员,可对付咱们却是足的。”
向案头说到这,众人都点头。
“到这时候,是该找他们背后的人帮忙了。”
这话让书吏们骤然醒悟。
“是李半……”
署房后堂,一个戈什哈凑上来,对刚换下官服的蒋赞嘀咕了几句,蒋赞歪嘴嗤笑。
“他们许是走投无路,要去烧香求神了,哈……什么李半仙,愚妄之辈”
李庄,于汉翼对那两个安家人冷声说道:“没有李半仙,只有李半……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