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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音不再念叨。
她将框里的衣服全都拿出,重又拾起捣衣棒认认真真洗起来。“咚、咚、咚”一声一声,均匀而又规律,十分用心。
手仍旧通红,可似乎麻木到没感觉什么凉意了。
寂静的夜,愈发寂寥落寞。
忽尔一声轻快的男声传过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半脸儿?”
苏音身形一凛,心中暗惊。这声音近在耳边,而她却待对方出声才知道对方的存在。是她疏忽,还是对方实力太强?
苏音回头,见到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男子。男子比苏音年纪大点,十七八岁左右,穿着灰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超长的素白围巾,下巴藏在围巾里。微微凌乱的头发斜斜地遮住了眉毛,肤白唇脂,眼神灵动,看上去毫无心机。
男子见苏音看自己,粲然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听说你来了秦家,我可是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苏音嘴角牵强笑了笑,“很荣幸很荣幸,不过,你是?”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脚步一移,在苏音身旁的石头上大喇喇坐下,倏地又站起来,模样吃惊地大叫,“嘶——,好冰!”
苏音见了他这副模样,‘扑哧’一笑,又想到这是秦家不是聂家,复又收回了笑,眯着眼道,“我就是半脸儿,你呢?”
男子没再坐,到苏音身前散漫地蹲下来,一边就近里打量苏音,一边道,“我叫贝游,和你一样,也是炼人。”
“噢,你也是炼人。”苏音眼神紧了紧,朝着男子上下打量,心中则很看重。
苏音也算是同龄圈炼人界的精英,而这贝游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从刚才他靠近,苏音毫无所觉,便知他的实力不低,不由不让苏音在意。
比起苏音,这个贝游低调了很多,至少苏音来之前,没听说过他的传闻。当然,绝大部分炼人,都是低调的,苏音是因着这不容忽视的容貌以及面具才出了名。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了言语,就这么坦诚而又直率地互相盯着打量,竟然都没有觉得不自然。
过了一小会儿,贝游指着苏音戴着面具的半脸,先开了口,“我猜,你炼化的部位,就在面具下面!”
苏音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大部分人看到苏音左半脸的绝美,就会忽略右脸面具下的模样,倒是这贝游,没有被左半脸所惑。
“难怪,难怪你会一直带着面具。你这面具真是精致好看,一般做不出来吧,哪里做的?”
贝游眼神清明,一点也不为自己发现的真相惋惜或者失望,转而又像好奇宝宝似地研究起苏音的面具来。
提起这个面具,苏音眼神先是一亮,随即暗了下来,不愿意回答贝游这个问题,转而指着贝游的脖子,道,“那我猜,那里是你炼化的部位。”
贝游闻言不再追问面具的来源,一手摸着围巾,吟吟笑道,“你猜对了,不过我不给你看!”
苏音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关心其他,低头继续洗起衣服来。
贝游又道,“你不关心我为什么特意来看你?”
苏音头也不抬,“还能怎样,定是因为传言所以来看稀奇呗!”为此,苏音一点不惊奇,名气出去了之后,特意跑来围观苏音的人比比皆是。
低头的苏音没有发现,贝游突然勾起嘴角,眼神眯了眯,全不复之前纯真无害的模样。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打着哈欠起身,“好吧,看也看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苏音听如此说,便随意点点头。她没必要对一个前来围观自己的人过分热情。
耳听着贝游走开几步,忽那脚步声瞬间消失,贝游声息全无。
苏音一时诧异,抬头看去,正看到贝游站在那里,回眸看着自己。
他道,“这河水寒凉,我知道附近有一口井,水温,族中人都是在那里洗衣,现在这个时辰,大约是空着的。”
他说的话,苏音听在耳里,却没有怎么在意,唯一让苏音在意的,是贝游瞬间收敛声息的能力。
苏音自认为藏匿技能突出,却也绝对做不到这样任意收发。如果说之前苏音没有察觉到贝游的气息,只是因为他修为也许更高,再加上自己走了点神,那么刚刚,苏音明明跟着贝游的动静,却突然瞬间察觉不到丝毫,可见他真的非常能耐,不容自己忽视。
只是,他为什么要特意在自己面前显露实力呢?
是示威?又或者刚刚自己的言行让他觉得不被重视,所以恼了?
看着贝游几可忽略的微微撅起的嘴唇,苏音觉得应该是后者。想到这,苏音即凛然又有点想笑,但都没表现出来,只接过他的话,“噢,是哪里?我正愁水太冰,手太冷!”
“我要回去睡觉了,我就给你指条路你自己去。”
苏音谢过,待贝游走了,苏音收拾衣物,抬起油灯,边走,脑中就边将刚才的对话情景回想了一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贝游纯真浪漫,只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少年。也不知道他的主子是谁,既然是秦家的人,而苏音自己估计得在秦家待上许久,或许可以找机会切磋一下。
找到贝游指的地儿,井水果然温暖。
“有这么好的洗衣地儿,竟然把我领去河边儿洗,这香兰香芝果然居心不良!”
苏音抱怨着,然后很快一葫芦洗好了衣物,赶在辰时前回了秦玉妍的院子。
刚问着地儿晾好了衣服,香芝好奇地跟了过来,眼睛打量了苏音许久,发现苏音唇红肤白,手背细嫩,没有一点冻伤的形状,不由有些奇怪,“半脸儿,你这身子骨儿可真好,洗了个把时辰的冷水,这气色,倒是比先前还好呢!”
苏音笑盈盈,立刻出卖了贝游,“是一个叫贝游的小哥给我指了条路,我在井边洗的,那水,真是温暖啊!”
“贝游?!”香芝惊呼出声,显得有些气愤,“这个家伙!”
苏音眨巴着眼睛道,“这个家伙怎么了?我还得谢谢他呢,明明有这么好的地儿,你们竟然不告诉我。香兰姐姐说罚我洗衣,可没说一定罚我在河边儿。我这手,可是用来练剑的,要是冻伤了关节不灵活了,以后可怎么保护你家小姐呢?怕是我家少爷知道了,也会生气。”
“那我不是没洗过衣服不知道嘛。”香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赶紧转移话题检查起衣服洗没洗干净来。
苏音本以为她们会在这衣服没洗干净上面再生名堂,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应付,但没想到不是,而是另一个侍女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糟了,我的一个手镯装在换洗的衣服里忘拿出来,半脸儿你发现了吗?”
苏音傻眼,“这堆衣服里边,连根羽毛都没有,哪有什么手镯?”
“不可能,我明明放在衣服里没拿出来,是不是被你拿走了?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呀,呜呜呜呜,娘啊!”那侍女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