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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重离了中容之后便往南去,他天生天养,本就居无定所,醒时看花阴,醉时歌明月,是最最潇洒不过。
“仙长且慢,仙长且慢!”
雪千重应声停下,却只见后头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手捧着一个白嫩的兔子,一面跑,一面唤道。
“你为何唤住贫道?”雪千重甩了甩拂尘,问道。
那少年手中的兔子一双红眼睛提溜提溜的转个不停,瞧着尤为机灵,少年气喘吁吁的抱着那兔子,连连道:“仙长您落了东西啦!”
“这是我的?”他指着那兔子,问道。
少年连连点头,却听见后头不知道谁唤了少年的名字,少年把兔子往他怀里一塞,竟然径直跑了。只留下雪千重和兔子大眼瞪小眼。
壑明俊疾山的道人雪千重虽说是在山里头长大,可他吸收日月精华,食的是露水,后来辟谷再也没有食过五谷杂粮,更别说养兔子了!
那兔子的三瓣嘴动了半天,一双赤红色的眼珠子盯着白发道人,好半晌也没动弹。
白发道人也一动不动的看着兔子的红眼睛。
然后那兔子后腿一蹬,蓦然跳了起来,三瓣嘴正和白发道人的嘴唇对上,白发道人当下红了脸,那兔子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只是蹦了下去,两只爪子扒着地上的草往嘴里送。
白发道人愣愣的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还有毛茸茸的触感。
他把拂尘背在身后,单手托起那兔子。
“你可知道我是谁?”
兔子三瓣嘴蠕动着,不断的咀嚼着嘴里的草。
“我是壑明俊疾山的雪千重!”
他又对着那兔子说道,也不管那兔子听没听懂。
“你是只公兔子还是母兔子?”
言罢,他便去掰那兔子的双腿,兔子却两腿一蹬,一下子就蹦上了他的脑袋,咬住他的头发不撒嘴了。
“哎呦哎呦,你定然是个母兔子!要不然怎么如此小气?”雪千重被扯的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嘴里连连道。
那兔子哪里听得懂他说什么?只是扯了一会便停了嘴,而后似乎觉得这地方不错,竟然就这么趴下不动了。
却听雪千重继续说道:“我虽是天生天养,却也晓得人伦,今日你和我有了肌肤之亲,我便要对你负责的。”
如果这里有其他人,定然是要笑掉大牙的,哪里有人对一只兔子负责的?
可偏偏雪千重就这么做了,而且还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当真是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娘子”。
“那仙长莫不是疯了?哪有人娶一只兔子当娘子的?”
“你怎知那是一只普通的兔子?那是一只兔子精也说不定呢!”
雪千重却不管那些人怎么说,只是抱着自己的兔子娘子大摆宴席,又和自己的兔子娘子拜了天地,竟然还要入洞房。
“如今你我就是夫妻了,日后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让你饿着,来,咱们喝了这合卺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了。”雪千重拿着酒杯,对着那兔子说道。
那兔子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见那兔子身子一拧,拿屁股对着他,短短的尾巴扫过酒杯,带的酒水都泛起了一片涟漪。
“娘子,如今咱们是不是该入洞房了?”雪千重饮了合卺酒,双手抱起那白兔子,傻笑道。
兔子一双赤红色的眼珠转了几转,仿佛在翻白眼似的。它后腿蹬了几下也没从雪千重手里蹬出去,不由得怒了,呲着牙,就要咬他。
可是雪千重哪里明白一只兔子的想法呢?他把兔子放在自己的被子里,然后小心翼翼的脱了靴子上了床,和那兔子同衾而眠。
第二日一早,雪千重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子怪味,掀开被子一看,却看到自己被那兔子拉了尿了一身,脸上还被兔子咬了几个牙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娘子把他当成胡萝卜了?
不可不可,胡萝卜只能是吃的,不能是娘子的相公啊!
那兔子却嚣张的蹲在他的枕头上,嫌弃的从自己原来的位置挪开,露出枕头上一大片的濡、湿来。
“娘子不可如此!”雪千重板着脸,对着那兔子训斥道。
兔子却是后腿一蹬,再次蹦上了他的头顶,还耀武扬威的又排泄了一次,瞬间散发着怪味的液体就从雪千重的头顶淌了下来。
“唉,娘子你开心就好。”叹了口气,雪千重无奈的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液体,道。
只是他这娘子别是生病了才好,看来他要找个郎中给娘子瞧瞧了!
雪千重觉得自己的娘子真是世界第一好的娘子,除了平素里不大听话以外,哪里都好,只是没想到他这娘子也忒短命了点。
那是个阴雨天,闲来无事的雪千重打了一斤黄酒,带着他的兔子娘子对月小酌,那兔子不过是被他硬喂了一小口,就醉的不像样子,雪千重自然是放了兔子上床安歇,而他自己继续对月小酌,吟诗作对好不快意。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妙哉,妙哉!”连饮了一斤黄酒,雪千重已经是醉的脚步凌乱,步子虚浮的往自己的床上走过去。
他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却没想到自己醒来时,四下都没看见娘子,反倒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掀开被子一看,只见他那兔子娘子如今都成了一张饼了,五内都铺在外头,当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雪千重看见娘子的死状凄惨,不由得心下悲凉,小心翼翼的把娘子从被子上揭了下来,拿着拂尘当铁锹,给娘子立了个坟。
雪千重越看越觉得悲凉,不禁哭起来,他的眼泪落下来,不过片刻竟然凝成小小的一滩。
“娘子,可怜你竟是如此短命之人!为夫的心,仿佛被人拿梳子梳了一遍又一遍一般,若有来生,我们二人定然还要结成夫妻!”
雪千重哭的伤心,却没瞧见自己的眼泪已经把那蚂蚁洞都淹了,这时有多少刚刚出世的蚂蚁就在他的泪水下头被淹死了也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这蚂蚁上辈子都是什么呢?是不是哪一只就是他的兔子娘子托生的呢?
雪千重自是不知,他的娘子已逝,再也没有能让他停留下来的理由,一壶浊酒,一柄拂尘,一条柳枝,他就这么又往南行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