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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不觉油然涌起,洪衍武的心里充满了对家族命运难以掌握的不确定性。他不由仰望星空深吸了一口气。
结果这一抬眼,他又看到了那黑黢黢的,跨越东西两个院子的过街楼。而过街楼南面镌刻的“觉岸”二字在月光的照映下,竟然隐隐泛着一层银色的光晕。
他还记得,儿时就曾听街上老人聊天时提过,早年这里是通往京师第一监狱的必经之地。
当年押运犯人的时候,过街楼北面的“金绳”迎面而来,意味法律的准绳不可动摇。而犯人刑满释放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南面的“觉岸”二字,意思为重新觉悟,回头是岸。
想到这里,他不禁痴了……
洪衍武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恐怕一时也无人能解答,不过有一些事情却是因他而起,也是因他而变。因为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各处地方,都在发生着深受他影响,与原本的历史走向有所偏差的情景。
永定门外景泰西里二号院的一间房里,在一张堆满了花生壳和空酒瓶的圆桌旁,长着一副吊丧眼儿的“邪唬”,正热血沸腾地跟一个脖子上有道刀疤的人请战。
“程爷,您就让我带人去吧,丫过去虽然辉煌过,可回来人单力薄,已经是过了景儿的玩意儿了,谁还拿他当盘菜啊……”
“程爷”沉默了半天,却没话,抬眼一瞟,问其他的人。“你们呢?都什么意思?”
总是爱打盹的“老猫”先笑了笑。
“照是该不死不休,可毕竟‘红孩儿’和咱们的老把子‘大得合’得爷有交情,咱们过去也求过人家帮忙,这就翻脸不认人,好吗?”
“邪唬”急了,一瞪眼。“操!是他把尤三‘抬’进去了,好不好!这子已经和‘雷子’搅一起了,还谈什么交情!”
老爱频繁眨眼的“皮子”马上反驳。
“不是那么回事啊,我都摸清楚了,人家‘湿了脚’找尤三‘盘道’,可这傻玩意儿不知深浅自己拿大,非作死谁拦得住啊……”
“邪唬”不爱听了,还想嚷。但“程爷”却一抬下颏制止了他,随后“程爷”便转头凝视还未发言的“二头”,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问。
“你呢,什么意思?”
一直沉默的“二头”不得不发话了,他想了想,才斟酌着。
“硬茬儿无疑,谁都不想碰。要****就得准备着‘大出血’,没一场腥风血雨不可能……不过,要想息事宁人恐怕也不行。先别这事儿如果不出头,在的面前没法交代。就您还占着人家半条40路的事儿,现在吐出来舍得?所以到底怎么干,还得您掂量。”
“程爷”不禁又沉默了。
“二头”也照旧闷头抽烟,只不过他的眼里,已不为人知地浮现出一种阴冷的笑意……
右外东二条的一栋简易楼,田连长的宿舍里,东庄派出所的孙副所长也正在跟这位军代表做请示汇报。
“……就是这样,您去开会不在家,秦问就彻底抢班夺权了,我极力反对也没用。”
“他(妈的),他们还是有两下子,没想到真把人抓着了。”
见田连长不谈正题,孙副所长可有些急了。
“领导,我给您打过电话之后呢?下午您跟上级怎么的?他秦问敢支持邢正义和赵振民两个刺儿头私放嫌疑犯,上级要怎么处理他们?”
“怎么处理?抓贼立功受赏,该表彰表彰呗。我告诉你,我今天也才知道,这邢正义我都惹不起,上面竟然主动问起他来了,知道他抓了贼的事儿相当满意。告诉你,这子他后头有人……”
“他后头是什么人?连您也忌惮?”
“还不清楚,但能量相当大,听是刚起复的大干部……”
“啊!那,那我怎么办?”
“你有什么怎么办的?继续当你的副所长呗。你放心,这个是不会变的。不过正所长的事儿,你还再得等等。”
“难道这一分就这么丢了?”
“丢了就丢了呗,山不转水转,来日方长,我都不急,你着的什么急呢?你以后干什么要多动脑子,特别是对邢正义,要忍一些,和缓一下关系。对了,今后凡事不要做得太露骨了……”
南线阁街的一个大杂院。穿着藏蓝警服的邢正义推着自行车兴冲冲地走进院里,他推到家门口后刚支好车,紧跟着就兴冲冲走进家中。
“妈,妈,我回来了。”
一个慈眉善目,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听见他的喊声,应着从屋里走出来。
“今天回来挺早,怎么不加班了?累了吧?先好好洗洗,我这就给你热饭去,等着啊。一会儿就好。”
“别,您先别忙弄饭。”邢正义一脸兴奋。“妈,我今天亲手抓着贼了,六个。不……一个……反正您先把酒给我拿出来,我要给爸好好敬杯酒。”
“好,你爸爸就爱喝酒,知道了这事儿也一定高兴……”老太太高兴应承着,很快从里屋拿来瓶二锅头和一个酒盅。
等斟满后,邢正义急切地接了过来,亲手端着,去放在了堂屋西墙柜子上的一个供桌上。
在供桌的上面,端端正正挂着一个带玻璃框的黑白大照片。
照片是一个身穿警察白色制服的老人,他神态威严又庄重,可帽子掩饰不住的,是左额头上一个明显的枪疤……
东庄派出所内,民警大刘独自值班,百无聊赖中,只有“哗啦哗啦”地翻阅今天的报纸。
而屋里犄角旮旯,则铐着以尤三为首的六个贼。
这几个子腿酸得不行,可铐着他们的高度很有讲究,要坐地上,手铐就勒手,所以他们每个人也只能不断变化蹲着的姿势,缓解酸麻的双腿,才能好受一些。
这时就见屋门一开,赵振民乐呵呵溜达了进来,“大刘,一人值班呢?”
“你子,废什么话,还不是那‘坏水儿’给排的班儿,要不你替我?”
见大刘没好气,赵振民就是一乐。“咱哥俩谁跟谁,你给根儿烟抽我就替你,让你子睡半宿怎么样?”
“真的?”
“不打诳语!”
大刘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赶紧站起来了。“行,算你子仗义。‘北海’还多半盒呢,烟和火我可都留这儿了啊,报纸也在呢,茶刚沏好的,自给自足吧你,我可睡去了……”
“得嘞!您好好歇着……”
“你子注意儿,别玩儿过火!”大刘其实也醒攒儿(土语,明白、了解其中把戏)。
“老游击队员了,同志请放心。”
赵振民一句玩笑话送走了大刘,紧接着就坏笑着掏出一副亮晃晃狗牙铐子,走到了尤三的跟前儿。
“咱们也别耽误工夫了,为了奖励你今天大胆的揭发检举,政府现在要给你换个家伙!”
尤三的脸儿立刻刷白,被那手铐的亮光一晃,就觉得从苦胆往外直泛苦水。
其他的五个一起低头,谁也不敢再抬头看赵振民一眼……
……就在洪衍武望着过街楼呆呆出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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