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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垂髫正当乐,卧剥莲蓬捉促织。却说那邵子期正是这小儿年纪,哪里经得起这般调笑,沈辛夷话尤未了,早已按捺不住,自顾挑帘进来。
见了邵长韫,也不行礼,只恨恨道:“我若是那打洞鼠儿,你们便是那鼠父鼠母。”言罢,自己鼓着腮帮子,也不理人。
沈辛夷见她这般撒泼样,哪里掌的住,喷笑出声,用手指着子期道:“你瞧瞧,这还有上赶着给自己戴炭篓子的。夏日里本就鼠虫繁多,你自己会错了意,莫沾带了别人。”
邵子期知是娘亲有意打趣自己,加之听壁脚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一时喃喃地不知怎么剖白才是,索性蹬鞋上炕,越发腻在沈辛夷怀里,不肯挪动半分,只一味耍赖道:“我才不管呢,娘亲欺负人。”
沈辛夷让她揉搓的哭笑不能,抬眼嗔了邵长韫一眼。那邵长韫何等聪明人儿,哪里不懂得,遂从旁救场道:“炎天热地的,也不嫌腻歪。前儿你看中的那个白玉佩,与了你做赔礼可得。”
“当真,可不许反悔。”邵子期一听,急立了身子,赶忙道。
“既说了给你,难道还能打白条,昧下不成。”沈辛夷啐道,开了临边炕柜,从中取了只雕花云纹紫檀木匣,递与子期。
邵子期小心接了过来,掀了云纹花木盖,只见里面银托子大红绉绸托底,上放着个羊脂玉细雕古玉琴把件,润泽通透,胜似峰上雪。这玉琴不过小儿巴掌长短,取名琴九霄环佩之伏羲式,龙池凤沼、岳山雁足等一应齐备。最为稀奇的是,七根琴弦皆仿雕蚕丝弦,蚕丝交错合拢之迹依稀可见。玉料不过尔尔,难的是这精巧的雕工。
邵子期嘴甜如蜜,当下谢道:“还是爹爹疼我,多谢爹爹。”
邵长韫敛眉轻笑,目若澄塘之水,缓缓道:“志高满识天下人,难觅知音付瑶琴。愿他日吾儿及笄未名时,有君广奏伯牙曲,儿闻丝桐交知心,方不负我为你取这子期之名。”
邵子期捏着自己圆耳,吐舌道:“若无子期耳,谁识伯牙曲。孩儿必不负爹爹所言,定寻个如意良君。”
“你这个小滑头,小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嫌害臊。”沈辛夷抿嘴闷笑,又嘱咐道:“这物件难得,别整日毛手毛脚的。若是磕碰了,可是没地再寻出第二个来。”
邵子期连连应诺,细细把玩着玉琴,半晌不曾撒手。连秋玉新湃的薄荷凉汤,也顾不得喝上一口。
邵长韫抬手端了盏凉汤,轻呷了一口,状似无意对沈辛夷道:“方才外间传了消息来,金陵一带山匪流寇征剿殆尽,帝心大悦,着平叛大军即日班师回朝,不得有误。谢家那两个小子,也随军返京。”
邵子期听得此言,眼珠子一滚,慌脚鸡似得从炕上溜了下来,脆声叫道:“才想起来昨儿女先生留的书,还未曾读呢,孩儿这便先回去了。”话未说完,人已闪了出去。
沈辛夷看着窗外那个小人儿过了穿堂,转过插屏,才笑道:“得了这消息,不用猜,肯定是找子姜咬耳朵去了。”
邵长韫饮尽盏中余茶,站起身来,方缓缓说道:“待谢家那两个小子回来,子姜与谢二的婚期也近了。”
听得此言,沈辛夷一腔不舍之意涌上心头,几乎险些滴下泪来,只得生生忍住,许久才道:“子期还小,这事你说给她做什么。”
“子姜那孩子,平日里最是循规蹈矩。这些事,怎么舍得下脸皮来去打听。”邵长韫转过身来,眼中掠过一丝柔意,接着说道:“有些事,为人父母的不便说。子期鬼灵精一个,让她说与子姜,也省的子姜面上过不去。”
沈辛夷哂笑一声,道:“世人皆道谢家善兵、邵家长谋,你真不辱没了这名头。”
两人相视一笑,未语情已醉。沈辛夷转首看向窗外,院中太平缸里才移的荷花,含苞欲放,娇柔柔似闺中少女。
沈辛夷不免感慨道:“谢家五子,除去三子谢庭瑛、四子谢庭嵘,年纪尚小,心性未定外。与子姜年岁相当者,也不过长子谢庭岳及次子谢庭玉两人。庭玉那孩子,看他的行事品貌,是个可托付的良人。只是这身份未免低了些,既不是嫡出且又不是长子,未免有些委屈子姜。”
邵长韫温言安慰道:“谢姓之子,寒木春华,各有千秋。若只以出身相论,难免落了以管窥天、用锥指地的俗流。”
沈辛夷摇首,反驳道:“并不是妾身小家之气,以偏概全。这谢家五子,不可置否,当数长子谢庭岳最为出色。生得清雅俊秀不说,且又生性纯孝赤诚,素来恭顺谦和。莫说是谢家,就是在这偌大圣京,也是数得上的一流人品。两子相较,庭玉不止差在这出身上。”
沈辛夷摩挲手中着杯盏,止不住口中的惋惜之意:“若不是他生母早亡,留有遗志。他嫡出的身份,与咱们子姜最是相当的。”
邵长韫摇摇头,淡淡说道:“我倒是庆幸,子姜所嫁之人不是谢氏嫡子。”
“为何这般说?”此番说道,沈辛夷还是初次听他提及,心中未免有些疑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谢庭岳希世光华,此生注定不能平坦顺畅。”邵长韫淡淡说道,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涩然。“且谢家人口繁盛,诸事冗杂。咱们子姜生性脆柔,若真嫁与谢庭岳,位列冢妇。万一谢家有个狂风巨浪,我怕她抵挡不住。”
沈辛夷抬首望向邵长韫的侧颜,虽已时过正午,窗外的阳光仍有些许刺眼。他的神情朦胧其间,如烟云水气般游离缥缈,看得并不分明。
“韫郎。”好似鬼使神差一般,沈辛夷蓦然开口道:“当年,若不是义父与前襄国公谢嵩,定下指腹为婚的誓约。其实,你根本不愿子姜嫁与庭玉,对吗?”
邵长韫苦笑两声,涩然道:“若说是谢二,倒不如说是整个谢姓之子。”
“这又是为何?”
邵长韫轻叹一声,敛袖负手,眺望着远处的斗拱重檐,缄默不语。
屋内一片寂然无声,半晌后,邵长韫方缓缓说道:“谢邵两族,勋臣贵戚,任谁都不愿看到这两族许结朱陈之事,更莫说萧帝。”
沈辛夷面上一片忧色,喃喃说道:“谢邵两族皆是开国功臣,难道当今圣上不顾惜旧年情分吗?”
“大成王朝立国三十载,再多的情分也经不得权位的磋磨。且萧帝生性多疑,只要圣驾离京,其膝下皇子或随驾伴行、或外派离京。稍有实权之臣,更是强令随行。”邵长韫声音微微颤抖,他竭尽心力,才压下满腹苦楚,讥讽道:“金龙出海,江河无鱼。”
沈辛夷闻言,心底更是不安,惊疑道:“那此次萧帝离京避暑,你未曾随驾而行,若是引了猜忌,可如何是好。”
邵长韫神色晦暗不明,微微合目,不着痕迹的掩去了面上异色,才柔声说道:“我不过是一介文臣,再者现在的邵家,已无实权,又怎会引起萧帝猜疑。”
沈辛夷微凝绣眉,满目皆是担忧之色,“可是……”
“方才只是唬了你一下,这便当真了。”邵长韫展眉轻笑,语意轻快道:“你瞧,我这个国公爷,也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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