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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四十五,当陆川坐在马桶上再次痛苦着的时候,手机来了条短信。是杜兰的信息:“睡了么?”
“没呢,你还没睡?”
“我刚回家,看完演出赶上雨了,和朋友去烧烤店里吃饭,等雨停了才回的家。”
“噢!”
“你是带团过来的么?”
“嗯,今天刚到,明天送回团回呼。”
“这么急呀!我还说明天约你吃饭呢!”
“明天来不急了,这回是大团,送团后导游们要集体返回,我不能留下的。”
“噢,那下次吧,记得来包头前先来个信。”
“我来包头十有八九是带团,不自由,下次你要是去呼市,提前跟我联系,我要是在的话,我请你撸串。”
“你和管儿还联系么?”
“没有,怎么了?你们还联系?”
“一直联系着呢,不过现在都在忙自己的事。她那儿也挺忙的,在北京一家出版社干,挺累的。你们怎么不联系了?”
“我这不也是天天东跑西颠的么,早就顾不上和同学联系了。手机里尽是业务电话,想不起来打听同学的消息。”
“我有她电话,你要么?”
“给我吧,先存着,有空再联系。”
“她以前的电话不用了,现在的是139xxxxxxxx。听说她要结婚了!”
看到这个消息,腹部那原本停止的阵痛又再次来袭,疼得陆川差点将手机扔到地上。他以手擅抖地点上了根烟,深吸一口,好使心情微微平静下来。
“噢?那可是好事,祝福她!”
“你要是有机会,和她联系一下吧!以前她说过想在结婚着见一次你。”
“见我?为什么非要见我呢?应该是和好朋友们挨个发个消息吧。毕竟要为人妻了,心情肯定有些激动了。”
“应该不是,有一次我俩吃饭时,她单独问过你的情况,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可我也很久没见你了。原来只留过你的传呼号,传呼被淘汰后,也再没你的联系方式。今天遇到你也算是巧合了。”
“噢,我手机号就这个,应该以后也不会换的。你就记下吧,我是全天开机的,随时都能联系到。”
“她要结婚了,你不感到意外么?”
“意外?我为什么要意外呢?大家都到了年龄,谈婚论嫁是天经地意的事,只不过她先行一步,肯定是在北京过得比较好了,这才有条件解决个人问题。不意外,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噢,希望你真的不在意。本来,这个消息应该由她亲自告诉你才对,只不过我和她一直都联系不到你,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的婚期了,我想还是先告诉你吧,以免你们留下什么遗憾。”
“杜兰,你可别误会,我俩是就是要好的朋友,当闺蜜、当兄弟都行,可没有其他的东西的。以前是,现在也是。哪会有什么遗憾呢?要说有的话,那可能也是没办法参加她的婚礼随份子了。要是你去参加的话,记得通知我,这份子我可是必须要随到的。”
“噢,好吧,我是会去的,到时通知你。”
电话这边,陆川已然是泪如雨下了,他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好。于是再发短信:“杜兰,今天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不过,我得休息了,明天一大早还有好多送团的事要做,今儿一天跑得太累了,先不聊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等我下团有空时,咱要么聊,要么吃饭啊!”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嗯,那你快睡吧,注意身体,常联系。”
挂掉电话,陆川狠劝抽了几口烟。此时,他不知为何如此痛恨自己的肚子。恨这个破肚子为什么一天到晚要和他对着干,不是痛,就是蹿稀,要么就是整得他生不如死。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去云南吃坏东西时,也不过就是闹了一天肚子,什么药也没吃就自己好了。去四川吃火锅,坚持一周后肚也没给拖后腿。怎么就非得在家门口就要折腾人?
他几次使劲,想把最后一点废料排出去。把脸憋得通红,直到眼冒金星,仍然还是什么也没有,腹部下坠的感觉不但没减劲,反而更重。这使得他心烦气燥,看什么都不顺眼。毛巾被扔在了地上,牙刷桶被扔到了洗脸池里,纸桶被踢到出了浴室门。能扔的都扔了,能踹的都踹了,身边只剩下一圈卫生纸没被丢出去,这个不能丢!
一阵绞痛再次涌来,陆川如坐针毡一般,起不得身,又坐不住臀。忍过这阵巨痛,他咬着牙,带着满头的汗,踉踉跄跄回到床上,一趴不起。紧闭着双眼,回想管儿。翻开手机里旧时的通讯录,找到了管儿那早已不用的手机号,点了几次删除键,但都没有确认。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想要删除这个号码。之前,没有删除,总觉得留着是个念想,即便它再也打不通。现如今,留着真没什么必要了,于是,他最终按下了确认键。从此,这部手机和这个号码再无任何关系。
陆川想:杜兰是肯定要去北京的,而我是肯定不会去的,份子钱是必须要随的,而且不能少。但我还能送去什么呢?一个祝福?狗屁,一句虚伪的祝福管个屁用!一个礼物?我能给什么?人家过得比我好,缺吃少穿么?大北京买什么买不到?还用得着从呼市往过捎?我一个干导游的,又能给人家捎什么好东西。再说,是杜兰告诉我她要结婚的,又不是她自己亲口告诉我,我干嘛要上赶这份人情?我最好就别出现,别吱声。既然一切都来得无声,那么也就无声地消失算了。每个人的世界就是一个小圈子,她的圈子比我的大,位置比我的好。我的圈子是那么小,那么无聊无趣,何必非要往上贴。我只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钻进她圈子里的小飞虫,当发现那里并不适合自己居住时,又悄然飞出。如今,人家的圈子里要放炮迎喜了,我干嘛又要飞进去听那一声炮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