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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长吸了一口气,将剑缓缓抽出,高高举起,用力挥下。
刀剑划破了祥和,哭喊绞碎了安宁。将军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但他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看着一个又一个归来的牧人倒下,一个又一个人在期待晚饭时死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部落,人不是很多。所以很快,他们的青壮年在来不及反抗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个干净。剩下的老人妇女孩子,都被赶到了一起,他们虽然力弱,但也都拿着趁手的武器,弯刀,小弓,还有长鞭。
将军站到这些人前,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冷冷下令,“五十岁以下的男人,杀。”说完一指不远处的一架木车,又道:“孩童高过车轮者,杀。”一声令下,十数个人相继倒下。
当一个兵士,拉过一个孩童时,他高高举起了剑,却迟迟斩不下来,这只是个孩子,战场厮杀那是大人的事情,和他们无关。他下不去手,只是望着下令的将军,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王胡子跑到将军身边,求情道:“将军,那只是个孩子,放过他们吧。”
将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指着那个梗着脖子的孩童道:“看看他的眼神,他不是孩子,他是一只小狼。最多十年,他便能挽得了强弓,挥的动弯刀,用不了十五年,他就可以把我们的边民当牲口一样屠杀。想想那个已经成了肉饼的襁褓,再来告诉我他是不是个孩子。”
说罢,他丢下王胡子,走到那个孩子身前,迎着他愤怒的目光,长剑扬起,人头飞落。“身高过车轮者,杀!”
十数个十来岁的孩子,随着这一声令下,结束了他们短暂的生命。
一个胡人老者,泪流满面,怒骂着将军,“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恶魔,上天会惩罚你的!”
所有兵士都怔怔看着他们的将军,他们以为将军会杀了这个老人,但是将军却只是轻轻擦去剑上的血迹,然后跨上了战马,他冲着那些老者喊道:“把你们看到的,告诉你们的族人,他们眼中的鸟雀牛羊,来猎杀他们了。”
说完,又向他的兵士们叫道:“装满你们的粮袋,我们该出发了。”
他们屠戮了这个部落,又洗劫了这个部落,像蝗虫一样卷过,除了噩梦和能做噩梦的老弱病残,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是第一个被洗劫的部落,可怕的是,这不是最后一个。
数个月的厮杀,将军的一万铁骑,活着的不过三四千人,而且大多都负了伤。将军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该回去了,家里有人惦记着他们。
只是他每次看到他们信任的目光,心里都不由一疼,为一己之私,连累数千弟兄,他纵是心硬如铁,也羞惭不已。
因为他们对胡人部落的洗劫,已经大大伤及胡人的根本。他们愤怒了,集中了所有兵马,要消灭这伙胆大妄为的‘鸟雀牛羊’,在他们眼中,这个孱弱的民族,一直是这样的存在。
在一张羊皮地图上,将军画了一道线,告诉王胡子,怎么把剩下的弟兄带回去。他知道胡人铁骑快要合围了,那条路,是唯一的生路。
王胡子好不容易弄清了路线,却问将军:“为啥是俺带他们回去,将军你呢?”
将军笑了笑,自出征来,他一直板着脸,无论胜败,都没有笑过,但现在他笑的很轻松,仿佛一切都解决了一样,“你这个大胡子,难道你忘记了,你家婆娘等着你回去呢……”
提到家里的婆娘,王胡子愣住了。
他拍了拍发愣的王胡子,“……别让家里的婆娘等急了。咱们提着剑来到这个不属于我们的地方,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家里的女人不再挂念,家里的老人不再企盼,为了更多的人不用再来这里。……还有,替我给那些回不去的兄弟家里带个信儿,就说边宁欠他们的,只能来生还了。”
王胡子虽憨却不傻,听他语气不对,忙道:“将军,你……”
将军打断了他的话,“刻不容缓,带弟兄们走。我…我回不去了。”
说完他紧紧盯着王胡子,王胡子在他眼里看到了决绝,坦然,还有一丝解脱。
憨憨的他不知道将军为什么说自己回不去,但是他可以看出来,他不想回去了。
王胡子带着剩下的残兵离开了,很多士兵不解,为什么他们的将军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他们频频回头,去望那个渐渐淡去的身影。
挥手作别了生死与共的兄弟,边宁坐到了草地上,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剑。他出身军伍世家,自幼就被寄予厚望,靖边宁远,这就是他名字的含义。
可惜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却没握住心爱女人的手!
他很想对她说,因为爱你,所以我必须握紧这把剑。边境不宁,如何能闲逸的看花谢花开?
可既然你爱看花开花谢雨落雪飞,那我就为你疯魔这次,造下这无边杀孽!欠你的情,我今生还了。
我杀了那么多稚龄幼童,是断了胡人后继之力。我留下那些老人,是为了给他们留下拖累和敬畏之心。
从今日起,胡人需要十年休养生息,十年秣兵厉马,他们想要再次侵犯到都城边,威胁你的花园,至少要二三十年。一朝杀戮,换你三十年花开花谢,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尘土飞扬,无数的马蹄声响起。边宁收回遐思,提剑上马,淡淡一笑,迎着奔腾的铁骑,无数锃亮的弯刀冲了上去……
天边夕阳染霞,殷红如血。
一个白衣少女正为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抚琴,两人凝眸相对,笑意殷殷。忽然,崩的一声响,琴弦断了,两人都是一怔。
屋外花树上,一个精美的剑穗无风自落,渐渐被淹没在花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