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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先生没回答是否,只是问道:“那他旁边那几个人手上举着都是什么奇石?”
这个也难不倒小五,撇开那高仿的田黄不谈,她的眼风扫了过去:“……嗯,这个人拿了三样寿山石印章。第一方是水洞,又叫寿山鱼脑冻。第二方是艾绿,这个可不常见。第三方是都灵坑,这坑色也是寿山石中少见的……”
转到了旁边一个女藏家身上,她继续道:“那是巴林鸡血石……不对,那是假的鸡血石。”
梅先生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为什么说是假的?”
“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这位小姐肯定要亏了——这一块鸡血石,是用巴林鸡血石的边角料制作的,只不过用胶液加上石粉粘成大块的样子,然后磨光封蜡,看起来血色很多,质地又好。其实价值远远不及真正的大块鸡血。”
说完了,她才注意到旁边的梅先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脏漏了一拍。馨甜的灯光温暖地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眉眼,他的身段,他的气质一一彰显了出来。小五几乎看呆了:这个梅先生长得真好看啊……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俊雅。眉眼之间,端着无数的温润如玉。
难怪孟昕“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梅先生看她呆呆的目光,却是见怪不见:“孟小五,是哪个师傅教你这些古董知识的?”
她立即转过了头:“我爷爷。”
“你爷爷是哪位前辈?”男子居然不知不觉用上了“前辈”这样的字眼。
“他不是什么前辈,他是做古董高仿的……已经去世了。”小五叹息道。说完,她觉得气氛似乎有点沉重。想一想,只有自己被考验了太吃亏了。于是小手一指,指向了一个摆件,也笑问道:“梅先生,那你看看那个是什么?”
梅先生也只看了一眼,断了出来:“象牙雕佛手……我看那像个笔洗,清代晚期的。”
这么一打岔,气氛果然活络了不少。小五随口夸道:“行家,真行家。那你看那个玉器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男子只看了一眼,道:“黄玉卧犬镇纸……看雕工像是元代的,但如果真的是元代的古董,那么价格也该在二百万元以上。这是高仿品,从玉质,到皮壳包浆都有做旧的痕迹。有些苏州造的门道。”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确看着像是“苏州造”高仿。
再指了指旁边那个,她最熟悉,最擅长的古瓷器:“梅先生,你不会连古陶瓷也熟悉吧?”
男子瞥了一眼,古董鉴定中,古陶瓷可是最大的项目。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于是道:“龙泉窑的折沿花口洗。不过,这件东西的胎骨不对。龙泉窑白胎青瓷胎质细腻紧密,底足露胎的地方呈朱红色一圈细线。这种火石红由胎内自然渗出。但这件东西的朱砂底是由胎内自然渗出,有人工刻意刷上的痕迹。”
“高仿的不是太高明。”小五情不自禁接着道:“你看这底子,圆的像是圆规画出来的一样。事实上,南宋时期,因当时的手工制作瓷器技术有限。所以龙泉窑的真品,底子一般不是正圆形的。而且大多有手工修胎的痕迹……”
男子听完了,也终于展颜一笑:“孟小五,你幸亏不跟你爷爷做高仿了。”
他说这话,语气中居然带着丝丝的庆幸。
她也夸道:“你的眼光也很不错啊。孟昕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也真替她高兴。”
男子这才听了出来,敢情刚才这个孟小五是替朋友考察自己。
“孟小五。”梅先生又细细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在福佑楼做事高兴吗?”
“高兴啊。每天都可以面对许多的古董。我性格好静不好动,这样的工作比较适合我…哦,对了。”她忽然想到了早上遇到的那一件拿不准的福字倭角剔福盘,想到梅先生应该是福佑楼的高级员工,于是把心底的疑惑跟他说了。
梅先生道了句:“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福佑楼的拍卖会近在咫尺。可别因为这福字倭角剔福盘出什么乱子才好。
出了会场,梅先生开车带她来到了福佑楼后方的文物修复部去。但部门的人都下班了,门口的铁闸门也拉了起来。她看到梅先生下车说了几句,那保安开了闸门放行了。梅先生把车驶了进来,那些保安倒也没有跟进来看。
她有点好奇:按照规矩,无论谁在下班了之后再进修复部门。都要保安组长亲自陪着的。这梅先生倒好,保安怎么这么放心他?
不过惦记着那一件福字倭角剔福盘,她带着梅先生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是这一件了。”她指了指已经被锁进了玻璃展柜的福字倭角剔福盘:“你也来看看。”
但梅先生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要拿出来看。”说完,他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他们部门的主管周主任居然屁颠屁颠跑过来了,开口是“大少爷。”小五还没能消化“大少爷”这个称谓意味着什么,梅先生已经下了命令——
“打开这个柜子。”
周主任立即打开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梅先生先上手端详了一番福字倭角剔福盘,他的目光极专注认真,细细密密地查看这福字倭角剔福盘的每一个角落。
显然,在真正工作的时候,他是个极其耐心且严肃的鉴定师。
梅先生放下了福盘,对她道:“孟小五,如果你有信心指认这东西是假的,那你证明给我看。”
她点了点头,却是忽然间明白了梅先生要自己做什么——因为这一件漆器实在高仿的太神了,从外表上,已经找不出任何破绽。除了她自己分辨出来的“气味”不一样,没有第二样证据证明这一件福字倭角剔福盘是个高仿。
那么,唯一证明的方法——是看漆器的胎。胎是绝对可以彰显真假的。
然而,漆器的表层被厚厚的漆所覆盖,想要看胎质……那么,要冒着破坏原件的风险了。
如果有信心——有信心吗?如果损坏了,可能赔的连裤子都要当掉了,她不是孟昕,没有任何家当,也没什么朋友会来跟自己说情,何况,这还是故意损坏……如果发现是个真品。那么,这个结果是孟小五承担得了的吗?
她不知道,但梅先生这么开口了——好像挑衅一样。
她望了一眼这个“梅先生”,他的目光严峻,薄唇轻抿——难道他以为她在说谎,亦或是逞强卖弄学识吗?不,她晓得的,古董鉴定这一行的风险有多大,一朝富,一朝穷不说,还要冒着被藏家仇恨,被打眼所名誉尽毁的风险……
然而,没有这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概,别想真正的“去伪存真”!
她转身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锉刀,走到了这福字倭角剔福盘的面前。周主任还拦住了她:“孟小五,你干什么?!”
梅先生拦住了周主任,又对她道:“孟小五……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当。”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将福字倭角剔福盘放在了桌角边缘,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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