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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尚家私狱。徐蔚心入狱之后,被尚家人挑了大筋,穿了琵琶骨,彻底成了一废人。程秋绪本欲设法在外营救,然而徐蔚心脾性火爆,身在狱中仍是唾骂不休,便遭了活埋的酷刑。
听说埋他下去之前,尚家人先是拔了他的舌头,后以核桃与道符塞口。
这在前朝叫做“符压纸”,是处决犯人时作镇魂压煞之用,叫穷凶极恶的死囚到了地下做了鬼都喊不出个冤字。拔舌塞口之后,尚家人尤嫌不足,竟还给他套上一件妇人的衣裙,让他披头散发地填在土里,埋得只剩下半截头发出来。
徐蔚心生前有喜穿女装的怪癖,遭活埋之前却被人以妇人服侍羞辱,也不知死时是何感想。
白少央叹了口气道,“姓徐的到底也是个义士,尚家与他有何深仇大恨,竟使这般下作手段折辱一个好汉?”
陆羡之道:“那是因为徐蔚心深夜入府之后,见到尚家的小少爷欲非礼一个侍女,便顺道折了他的脖子,再去盗宝。”
“……”
白少央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把责难的话给咽了下去。
徐蔚心的死讯一传出来,程秋绪失踪了好几个月,所以也无人知晓他得知徐蔚心死状之后的反应。
世人只知尚家的少爷们去柳城游玩之时,遇上了穿着一身红衣而来的程秋绪。他只一人一剑,便击杀了来自群清逸水门,照金楼,小秀峰,孤山派,岁安阁,东墙会等十位护卫尚家的高手。
而尚家的四位少爷也如徐蔚心一般,先是被挑了身上大筋,再割了舌头,最后血流尽了才死。
说来讽刺,这四位少爷中的其中一位当初可是为徐蔚心求过情说过话的,但连他也死在了程秋绪的剑下。
这几人死后,江湖上竟也无人惋惜痛恨,唯有拍手称快的。据说当日还有几个不知深浅的闲汉拿着馒头面点去蘸了尚家几位少爷的血来吃,说是用来去煞消邪,可见尚家跋扈多年,作恶已久,极为不得人心。
而柳城一战过后,红袖金剑自是天下闻名。
陆羡之叹道:“我听说程秋绪杀人的那天,岸上的绿柳也被尚家人的血染成了朱柳,想必这便是朱柳庄之名的来源吧。”
程秋绪自此一役之后性情大变,一改之前的平和正派,行事作风竟透出些不择手段的味道来。这十多年来,眼看他高楼平地起,眼看他愈发炙手可热,然而名望盛势之下,却是累累血债,**不堪。那强取豪夺,草菅人命的做派,竟是越来越靠近当年不可一世的尚家。
这世上有些人会变得越来越接近他们所憧憬之人,可还有些人只会越变越像他们所痛恨之人。
程秋绪在云州建了朱柳庄后,竟愈发思念死去的徐蔚心,到处派人买进仆从奴婢,但凡同徐蔚心有几分面貌上的相似,无论资质好坏,出身如何,通通买来收入庄中以解相思之苦。男仆让他想到平日的徐蔚心,女奴让他想到女装的徐蔚心,可惜这些人不过是形似而神不似。要想找个形神皆似的,还需得在别处费神。
他走的第一步臭棋,是转而对良家子弟下手,比如那些与徐蔚心容貌相似,又气质接近的江湖男女。
陆羡之叹道:“听说当年‘碧沙小仙’付清枝,人称‘白羽金衣’的王越葭王公子,‘润花小箭’荣昭燕女侠等人,都被他派人掳进了朱柳庄里。”
这还是已经知道的,还未揭发的也不知有多少,朱柳庄外面看上去金碧堂皇,里面却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白少央道:“我真不知是该说他的执念太深,还是该说他的为人太过猖狂。”
他虽未曾听过这些名字,但也知道这些人该是武林中的一代新秀,这程秋绪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陆羡之冷笑道:“他倒也有些本事,听说那男男女女,无论性子如何刚烈,只消被他掳进去调/教几日,便被迷了心窍一般地唯命是从了,家人若是来要人,他们反而不肯走了。”
白少央道:“也许这些人是受了威胁,所以不肯走。”
陆羡之叹了一口气才道:“我见程秋绪方知这欲念深种的可怕。欲若不加以节制,便能叫人蒙了双眼,失了神智。”
白少央道:“用怀念一个人的名义去折磨其他人,这不叫人,而叫己。他若真徐蔚心,便该秉承他的遗志,而不是往他的坟上泼一桶屎”
依这翡翠白虎的火爆脾气,若是知道程秋绪以怀念自己的名义去作恶,只怕要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陆羡之点头道:“我之所以得罪了这人,是因为碰巧撞见他的手下要对‘奢月娘子’萧月练下手。我不但救了奢月娘子,而且还废了跟随他多年的一个得力部下。”
白少央道:“可你对当年的详情,是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的?”
陆羡之微笑道:“你若想对付一个人,难道不该把他的底细都查个清清楚楚的?”
白少央也笑了,道:“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要想不让他杀了你,最好先想法子杀了他。”
陆羡之目光闪动道:“想杀他的人从来都不缺,所以加上我一个也无妨。”
白少央笑道:“你这句话却说错了。”
陆羡之道:“哪里错了?”
白少央微笑道:“不是加上你一个,而是加上你和我两个。”
陆羡之一愣,然后忽然咧嘴大笑起来。
他笑得依旧毫无风度,可白少央只觉得他脸上的褶子都顺眼了很多。
因为他之前笑得很像是庄稼汉,现在笑得更像是隔壁老王家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