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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这惊艳一剑要刺到黄首阳的喉咙时,他的斧子也随之而来了。
这把斧子动起来的时候,仿佛天地都失了光芒,而当它停下来的时候,似乎鬼神都变了颜色。
可这把斧子却不是停在郭暖律面前的。
它停在了奄奄一息的沈挽真的脖子上。
郭暖律的剑好像也被这一斧子给叫停了,停在了黄首阳的喉咙前。
可他的双眸却如天幕边上的冷星一般,闪着这世上最摄人的寒光。
寒光不灭,杀意不减。
黄首阳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份骇人的杀意,面上平声静气地劝道:“你若停手,我也会收手。”
郭暖律只冷哼一声,仿佛根本不屑答话似的。
陆羡之看他时却是满眼放着光,褶子里堆着笑。
他面上的容光与笑容几乎要把人的眼都灼伤了。
白少央心中惊喜,也不疑他为何出现,面上阴霾都去了大半。
郭暖律的脸很黑,心却一点也不黑。
他嘴上说不来,脚下却暗暗地跟了过来。
这人的剑太冷,身上的血却太热。这样热血热肠的人,若是看了这场大戏,又怎能不出手?
白少央看了郭暖律一眼之后,便微笑着朝前走了几步道:
“这位小郭兄弟杀人的时候,是停不下来的。”
黄首阳淡淡道:“可他现在停下来了。”
不但郭暖律停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仿佛这一剑一斧比场上的任何一战斗引人注目。
郭暖律冷冷道:“那是因为你该死,沈挽真却不该死。”
一旁的刘笑川打量了郭暖律一番,登时笑盈盈道:“原来你是一剑杀了‘鬼箭锦刀’的郭暖律?怎么‘双剑小郭’还是沈挽真的朋友?”
郭暖律扬了扬眉道:“我连一句话都未曾和他说过。”
许忘川不冷不热道:“既然如此,你怎知哪个该杀哪个该活?”
郭暖律冷冷道:“凭他能救素不相识的人,而黄首阳能杀救过自己的人!”
黄首阳黯然道:“我有家人落在程秋绪手里,我没的选。”
郭暖律却道:“你当然有的选。”
黄首阳诧异道:“我能选什么?”
郭暖律冷冷道:“你可以选择去死。”
黄首阳被他说的一愣,白少央却在一旁喊道:“你若肯去死,我们必定拼尽全力去救你的家人,你若现在不肯死,那也无妨。可等你救出你的孙女之后,绿林正道也未必会放过你。”
“他们杀你之后,倒不会去为难你的孙女,可她的命要你用几个好汉的血去换。而这些人的命太重,她一个姑娘家可背不起。她若还有心,必定日日愧悔,夜夜不安。”
“再者人言可畏,你孙女即便能平安长大,也是受千人指摘,看万人冷眼。黄老前辈,黄老爷子,你难道忍心她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些话句句如剑,字字如刀,竟是将黄首阳的心思和后路都通通说断了。
可这些狠话由白少央说来,却是说得大义凛然、真挚恳切,好似一派肺腑之言。
话音一落,黄首阳身子一震,竟似被这些话戳中了心肺,刺伤了脊骨一般。
见他这般反应,刘笑川笑得更深,许忘川面上更显平静无波,曾吟川只是低头不语,严星海关若海和甄幻海三人却开始喝骂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咱们庄主器重黄老,才请了他老人家的孙女去庄里做客,你这厮可别血口喷人!。”
“小白脸这样诋毁我家庄主的清誉,小心你的脖子和屁股啊……”
他们说到后来竟越发不堪入耳起来,连市井勾栏里的**音秽词也用了上来。
陆羡之冷笑道:“你们家庄主既这般神武英勇,那他人呢?还不是做了缩头乌龟?”
严星海大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庄主都无需亲自上场,单我们便能叫你们魂飞魄散。”
关若海叹道:“你们在此浴血厮杀之时,庄主正在朱柳庄里临幸新进的美人呢。”
陆羡之怒目而视,却瞥见白少央在一旁神色如常,仿佛半点也未曾把这话听进去。
他实在佩服这少年的沉静和镇定,却也疑惑于对方与年龄不太相称的老道与城府。
陆羡之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黄首阳,似是也想学着白少央对他喊上几句,但却不知能喊什么。
劝黄首阳保持中立,在此悬崖勒马?
可他在杀了柏望峰以后,等于半只脚都在悬崖边上悬空了。
太微山的人绝不会放过他,其他正道人士也定是不耻他的恩将仇报。即便是为了家人,他也还是做下了这等恩将仇报的恶事。江湖上对这样的人绝不会笑脸相迎,任他改过自新。
所以从黄首阳挥起三破斧的那一刻起,他已没了退路,即便寻遍三川四海、十省六洲,他也不会寻得一个容身之处。
黄首阳看似有所触动,可扫了一眼那些来不及逃走而躲在墙角的看客们之后,又说了一句:“白公子这话说得的确不错,可惜你们从未了解过程秋绪这个人。”
龙阅风骂道:“他这种奸人我们是不屑了解,你这种杀兄忘义的小人我们倒真想好好了解一下。”
刘鹰顾冷冷道:“你还与他废话什么?这种人剁碎了去喂狗我都替狗觉得委屈。”
他们两人是义愤填膺,白少央却叹了口气道:“听黄老这么一说,你好似很了解程秋绪?”
黄首阳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
他只深深看了白少央一眼,然后淡淡道:“他这人行事最出人意料,你以为他会杀人灭口,可他也许真会信守承诺,保我孙女一生平安,你以为他会跳出来耍狠斗勇,可他偏偏躲在暗处。”
他的话仿佛已经说完。
而等他的话说完之后,白少央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冷得似是粉墙边的一抹黑血,又似是郭暖律手中的一点剑芒。
黄首阳话里的意思他似已完全明白。
而是因为明白,他才觉得现在更该以静制动。
可他想静,其他人却静不下来。
第一个静不下来的人竟是沈挽真。
他一睁眼,一抬身,竟直接向那斧子撞去。
他重伤之下使尽气力的这一撞,竟是想把自己的脖子送到那斧锋之下。
沈挽真当然不愿去死。
长安会的大好男儿,理应死于浴血奋战,而不是窝囊自尽。
可他更不愿做一个累赘,成为黄首阳用以要挟郭暖律的筹码。
可他一心求死之下,黄首阳却不肯让他死了。
他的斧子一偏、二收、三急退。
他偏的时候,侧首躲过了郭暖律刺向他的一点寒芒。他收的时候,还一脚蹴向郭暖律的胸口,等郭暖律擦身躲过,他已如退至几丈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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