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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央微笑道:“在下耳目不及陆兄,自然没有他发觉得快。但庙旁那几个死人便是阁下摆在那里的吧?尸上布有脓疮,所以无人敢近,而阁下藏在尸体之下,本是天衣无缝之计可惜你身上沾染了一丝轻微的尸气,一进庙来便引了猫儿警觉,我心中便已留意。”
林中黑蝉冷笑道:“你耳目不及于他,废话倒是比他多上很多。”
白少央同样回以冷笑:“能说废话,总好过说不了话。”
陆羡之道:“我和阁下无冤无仇,你何必要我的命?”
林中黑蝉道:“收人钱财,自然要替人消/灾。”
陆羡之好像一点也听不懂这话似的,继续道:“不知你收的是何人的财,消的是怎样的灾?”
林中黑蝉冷冷道:“我收的是你仇家的财,消的自然是你这样的灾!”
他话未说完,人却已经向着陆羡之袭来。
可一个从头到尾都昏迷不醒的人要怎么作证?
而且白少央是怎么知道他是个本地人的?
陆羡之的疑惑仿佛在下一刻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因为白少央忽然捡起地上那把已经废掉的剑,对着那醉汉鞠了一躬,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多谢先生赐剑。”
他口中的“先生”,也是那个醉得东倒西歪的汉子,居然在打了几个呼噜之后,悠悠醒转过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才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语气看着白少央道:“明明是你这后生自己把这剑抢了去,而且还给剑都磕得卷刃了,怎的要说是我赐剑于你呢?”
白少央恭恭敬敬道:“像我这样的后生晚辈,怎么能从太微山的柏望峰柏老先生那里抢去随身的佩剑?要知道柏老先生即便是醉了,也能用‘醉里挑灯’剑法杀敌致胜。我算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柏老先生故意赐剑给我的。”
要将马屁拍得无形无色倒并不困难,但将马屁拍得有形有色,却依然叫人畅快舒服,却是最为困难的。
白少央这马屁拍得也许不是特别高明,但是能戳到人的心肺上去的,那是一个好马屁。
不过说来可笑的是,十多年前的张朝宗见过柏望峰几面,当时不过点头之交,如今倒成了前辈晚辈了。不过那时他便注意到此人面骨清奇,天生老相,二十岁时像是四十岁,三十岁也像四十岁,不过等到人老了,五六十岁的时候也像是四十岁,这便是老相的一种好处了。
郭暖律扭过头去,仿佛听得有些不以为然,柏望峰却很受用似的笑了笑,道:“你既知我是太微山的人,又怎说我是本地人?”
白少央道:“柏先生即便不是本地人,也该在云州呆了一段日子。我刚刚粗粗看了一眼,见柏先生桌上点的都是些云州本地的家常小菜,而且柏先生刚刚醉倒在桌上,却没有小二上前询问,想必是因为柏先生经常来此,这里的人都已习惯,不会再去叫醒柏先生了。”
柏望峰笑道:“后生这般机灵,想必将来前程远大。既如此,我倒可以替你们和掌柜的做个见证。此间的老板于我有旧,我的话他是不得不听的。”
白少央笑道:“如此便多谢柏先生了。”
柏望峰道:“谢倒不必,我在这里喝酒,本来是为了等人。”
白少央目光一闪,道:“你等的是陆羡之?”
柏望峰点头道:“程秋绪手下有‘三山四海五神通’十二家将,陆公子数月前救了奢月娘子,废了那四海将中刘恨海的武功,所以陆公子的名声早已传遍云州城的大街小巷了,如今连三岁的稚童,都会唱一首‘陆龙转正,掩月破海’的小调了。”
陆羡之苦笑道:“可你怎会知道我要来金镶玉满楼?”
柏望峰道:“这金镶玉满楼是城里名气最大的酒楼,又离着东城门很近,所以我赌你一进云州,必来此处。不过程秋绪的人也是这样赌的,所以早早布下了杀手,等着你自投罗。”
陆羡之道:“柏先生说了这么多,可却还未说为何等我。”
柏望峰笑道:“因为这城里的每个人都可能是程秋绪的人,可陆公子绝不会是,所以我要等你,等你去同我们办一件大事。”
听到这“大事“二字,陆羡之先是面色一沉,然后才缓缓道:“你说这城里的每个人都可能是程秋绪的人?”
柏望峰淡淡道:“包括你身边站着的郭暖律兄弟,还有这位不知姓名的白小哥,都有可能是他的人。”
陆羡之听得一愣,白少央仍旧神色平淡。
唯有郭暖律听了则露出一丝冷笑,一丝杀气凛凛的笑。
陆羡之听了这话之后,面上便显出些清清冷冷的味道。
他这个人一向是暖的,说话做事也总透着点少年人的新意和活力,可当他板起脸的时候,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铁石心肠的错觉。
而柏望峰说完之后,他竟然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从桌上取了一杯茶。
这茶却不是让他拿来喝的,而是摊在手心抹开来敷在脸上的。
他敷脸的样子,好像那一滩不是水,而是芙蓉捣碎成汁子做成的软膏一样。
然后陆羡之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道:“得柏先生高看,晚辈实在惭愧。但晚辈有句话不得不问。”
柏望峰淡淡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这城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程秋绪的人,那么我也有可能是他的人?”
陆羡之苦笑道:“我可不敢这么说。”
柏望峰苦笑道:“你不敢这么说,心里却是这么想的。不过年轻人多些戒心倒是一项好处,这江湖上每年都有许多新芽儿死在轻信于人上的。”
白少央忽道:“新芽儿也得经些风雨才能拔高一点,柏先生既是江湖上的老人,不如带我们去见见世面?”(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