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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阵,跟随着雷震的士兵慢慢增多起来,最后,收拢在一起也有二、三十人了,他们中有属于他这一棚的士兵,也有同一哨的,而更多的是来自其它哨的士兵,这些士兵所在的哨营也垮掉了。
“我是左营一哨棚目雷震,大家跟着我,不要乱跑,否则以逃兵论处!”雷震挥动着手臂,对着乱哄哄的溃兵不停的叫喊着。
经过七月三rì白天的这一战,整个八里台左侧的阵地,已经完全对洋人开放了,这倒不是说聂部将弁不英勇,主要是他们之前已经和洋人恶战了一个多月,枪炮弹药消耗殆尽,伤亡也是与rì俱增,在这种情况下,又失去炮火的支撑,这仗如何能不败?
清军的主阵地设在八里台的一处小河旁,只有一座小桥连接着两边,洋人要想通过,就必须先拿下这座桥。
聂士成是久经沙场的有名战将,什么样的地形对守方有利他自然清楚,为了鼓舞全军将士的士气,他将中军的主阵地放在了这里。
雷震带着一队溃兵来到八里台的时候,正遇上洋兵进攻,炮火硝烟中,他只瞧见聂士成穿着整齐的冠服,外披黄马褂,横刀跃马,威风凛凛的立于桥头。
四周,不时有洋人的炮弹砸落,开花弹甚至于将石桥的白玉栏杆也炸成了数截,但这一切都无法让聂士成动容,他高高的举着佩刀,犹如一尊战神从容指挥着麾下的队伍。
“军门!”
雷震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聂士成,但聂士成身上散发出的军人视敌如草荠的气魄已让他折服了。
什么是大将之才,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尚能坚守不退的,就是大将,在摩天岭是这样,在八里台,聂士成依旧凛然不屈。
“你们,是哪一哨的,为什么不在阵地上,你们这群可耻的逃兵?”可是,未等雷震他们跑到聂士成跟前,聂士成已是怒发冲冠,扬鞭催马冲了过来,硝烟中他的须发已被炮火灼烧得卷曲了,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威武的形象。
“军门,左营防守的阵地丢了,营、哨一级将官都战死了,洋夷随时可能会包抄过来,我们还是撤退吧!”雷震连忙整理好队伍,大声回禀道。
对于这一场明知无望的阻击战,雷震以往和军中同僚辩论时,得出的第一结论就是聂士成的军队完全没有必要作无谓的牺牲。
作为一个军人,一个战将,聂士成在人数、装备处于劣势,在八里台这样无险可守的地方与洋人死拼,无疑是违反基本战术教条的。
“哼,你敢妄言扰乱军心,该死!”聂士成瞪目举起马鞭,朝着雷震劈头就是一鞭,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流过嘴边时感觉咸咸的。
将领鞭打士兵,这在旧式军队里是家常便饭,聂士成也不例外。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遭到鞭打的雷震竟然不屈的昂起头,无所畏惧的迎着怒视的目光,继续一字一句的大声道:“军门,你一心为国想要战死沙场我佩服,但武卫前军的这五千多弟兄一个个也是爹妈养的,这些士兵难道也要为你的愚忠而殉葬吗?要是士兵们都战死了,谁来保卫běi jīng城,谁来保护皇上,难道靠那些喊着刀枪不入的义和团拳匪吗?”
雷震毫无顾虑的大声说着,对于这个黑暗的时代,他有的只是怒其不争的忿恨,有的只是改变它的满腔豪情。
若不是左营溃败,他绝不可能有机会擅离战场跑到八里台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与聂士成面对面的机会,他绝不能放弃。
“愚忠,你一个棚目,也敢指责我愚忠?”聂士成气得花白须然颤抖,手中的马鞭也再一次的高高扬起。
“一道假诏就让威名赫赫的直隶提督聂大人相信了,这真是太可笑了,这难道不是愚忠又是什么?”雷震的声音大得吓人,甚至于盖过了开花弹的爆炸声。
关于端郡王载漪假诏着令将“擅杀义民、用西法练兵”的聂士成就地正法的命令在当时是一件秘密,载漪是总理衙门大臣,大阿哥的父亲,各种玺章齐全,伪造一道老佛爷的诏书还不手到擒来,这一层曲折聂士成自是不知,而当时,也不可能有人会想到载漪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假诏,你竟敢妖言惑众?”聂士成大惊失sè,手中马鞭高举着迟迟没能落下。
雷震说的情况实在太震惊了,事实上,让聂士成死战不退的原因就是他几天前的总督府一行,那次在直隶总督裕禄的府上,他看到了那张“聂士成西法练军,甘为洋人之徒,违旨抗命,擅杀义民,着即正法。钦此。”的黄sè绢纸。
当时,若不是他请求裕禄让自己战死在沙场上,以死以报圣恩,只怕连出总督府的大门都不可能,加上老母在不久前被暴乱的义和团拳民所掳,心神俱伤的聂士成不由得瞑生了死念。
“军门,我说的是不是妖言只要等载漪等小丑下了台之后,真相才会见分晓,军门若不想窝窝囊囊的冤枉死,不想死后连背着黑锅,那就先好好的爱惜自己的xìng命才是。”雷震毫不客气的大声说道。
聂士成穿着整齐的军装,披着黄马褂,骑马立于桥头,这不是现成的让洋人当靶子打吗?要想保得聂士成的xìng命,首先就必须让这位一军的主将脱下那身显眼的装束,并且让他躲到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去指挥作战。
聂士成的生死对这支军队的重要xìng是不言而喻的。一个将领靠前指挥固然能提升士气,但倘若不幸被敌给shè杀,给部队的士气也会带来沉重的打击。
“军门,这位棚目说得在理,你还是下马来指挥为好!只有你在,将弁们才会有杀敌的信心和勇气。”在聂士成身旁,管带宋占标拉住战马的嚼环,连声的劝说道。
“好,为了多杀几个洋鬼子,我下马就是,不过,你这小子妄语抵毁上谕,罪不可轻饶,这样吧,瞧在你尚有几分悍勇的份上,你就带着部下过河到第一线去,我要看着你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子如何和洋鬼子撕杀?”
聂士成冷哼一声,显然怒意未消,雷震的一番激将虽然暂时打消了他冲到第一线成为标靶的想法,但却并没有让他决定放弃八里台阵地,一个棚目的话可信度实在太小了,端郡王载漪是什么显赫人物,拥有高贵身份的郡王,堂堂内阁总理大臣,他如果真的伪造了诏书,又怎么可能让一个棚目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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