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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教她们姐妹三个苏绣,庄静偷懒,时常溜到霍三娘跟前躲着不学,庄佩又知道吴玉婷不大待见她去学,来了几日便也作罢了,只剩庄颜一个潜心学刺绣,几年下来倒也学的很好。
后来绣娘觉得徒弟青出于蓝,便主动请辞,庄颜又叫父亲替她请了精于别的绣法的绣娘来,苏绣、湘绣、蜀绣、沈绣她都会一些,因此绣出来的样子总比别人有灵气。
一旁的竹编笸箩里放着已经修好的如意云纹兜肚,和一双虎头鞋子,庄颜手上正在绣的是一件小袄。黄氏已怀了三月多的身孕,若不出意外,生产那会儿该是天寒地冻的,做件小袄小孩儿穿得上。
不知不觉,绣了一个多时辰,小袄的花样子全部绣好,庄颜剪了线头,缝制了两层绸布又塞了棉花,最后缝合上的时候才发觉快到申时了,她放下东西抬头问:“兰儿和晴儿还没回来?”
莲儿上前一步,正要答话,外头晴儿小跑进来,头上是密密匝匝的汗,喘着气道:“小姐,崔夫人出来了。”
站起身,庄颜右手还抓着描花的桌沿,问:“兰儿拦下她没有?”
“拦下了,奴婢回来的时候瞧见兰儿姐姐将人往花园里带了。”
“做得很好,你先回去歇着。莲儿随我来。”
碧泉居院子里,苏妈妈见庄颜走得那样快,两个年纪还小的丫鬟有些犯懒,吼了一声道:“都不做事了?”
小丫鬟作鸟兽散了,忙找了事干。
花园里,崔夫人已经等着了。本来董妈妈是要送她出去的,被兰儿拦了下来,要是别人请罢了,庄颜着人来请,她还是要见的,毕竟快成一家人了,希望能把上次的“误会”说清楚,省得媳妇子嫁进来前出了什么岔子。
庄颜才到花园,霍三娘知道这件事了。
霍三娘早已胸有成竹促成这桩婚事,虽知道庄颜私下约见崔夫人,只是着人去盯着,并不担忧。
见了崔夫人,庄颜唯恐霍三娘的人下人偷听,把崔夫人带上了流潺亭,叫莲儿和兰儿在旁边看着,不许人靠近。
崔夫人不知道庄颜要说什么,摆着准婆婆的谱儿,端正坐着,打量着庄颜道:“我一见你喜欢,越看越喜欢,合该咱们有缘。”
笑了笑,庄颜并不接话,瞥见流潺亭外的天空上烈日高悬,万里无云。她道:“原是崔夫人您面善,任谁看了都想亲近。”
庄颜不会随意恭维人,尤其是这种人。
崔夫人喜悦地笑了两声,道:“初见你时,我也是太喜欢了才使了些劲,你切莫往心里去。我本也是个心软心善的,你肯亲近我,我也愿亲近你,真心里把你当女儿看待。”
庄颜才不信,面上假笑道:“我明白崔夫人的心意,母亲和大伯母也都很喜欢您。”
崔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园子里几丈高的白花桐树上惊飞几只黑身白纹的鸟。她道:“我与你大伯母甚是合得来,你母亲也不错。”
“我大伯母虽为人热情,只不过头次见待您这样好,还是头一次,对了,我那堂姐要是见了您,肯定也和大伯母一样喜您。”
这番话意思可多了去了,崔夫人半晌没有答话,琢磨了好半天。
庄颜也不问什么,崔夫人发愣她便不动声色地看着一旁明灿灿的被热浪吹得发颤的黄雀花枝。
崔夫人先是锁眉细想,微偏了偏脑袋,攥紧了手上的帕子,果核大的翡翠戒指将臃肿的手指勒得更紧,心下琢磨道:某不是霍三娘也看上了他家的崔博文?
一个正三品,一个从五品,嫡出一支,和庶出的……这简直一点都不难选嘛!
见崔夫人面上神情松了一些,庄颜才问道:“崔夫人,怎么了?可是想到什么要紧事了?”
崔夫人回过神来,淡漠了两分,假笑道:“是了,家中还有要紧事,我便不与你坐了。”
忽然的疏离,使得庄颜低头微笑,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她也跟着起身道:“我送送您。”
崔夫人阻止她道:“不必了,有丫鬟引路不碍事的。”现在可没工夫跟庄颜细细磨了,她得回去打探些事情做明智的决定!
庄颜与崔夫人一同行至花园门口便分道扬镳,回到碧泉居才松口了气。
崔夫人回家后使人打探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例如霍三娘的嫡出女儿还没嫁,也没许人家,而且她本人贯来高傲,很少和地位低于她的妇人来往,更遑论待人如此热情……
霍三娘还在次间里用凤仙花的汁液染指甲,根本不知道人家都算计到她头上了。
*
日落西山,多色交织的苍穹变幻莫测,大片大片的浮云翻滚着,像是在天空上叫嚣着。
庄颜站在廊上转了转手腕上的一串小颗紫檀木珠,道:“今晚要下雨了。”
莲儿点个头,道:“那奴婢赶紧把花都收起来。”说完,冲婆子和几个小丫鬟招了招手。
回到屋里,庄颜坐在棋桌面前,黑白两方还较量着,她手执白指,结束了这盘棋局。今晚不管庄守义再怎么强迫她,崔夫人主动要退出,父亲也无法强求吧。
院子里,姜妈妈指挥着几个婢子把红紫色的大岩桐收进了暖房。莲儿进屋站在庄颜身边伺候着。
呆坐一会儿,已经到晚饭时候了,庄颜心想着庄守义也该回来了,正好吃了饭再去见父亲。令她意外的是,常喜堂的人来传饭了,说今晚在黄氏处用饭。
莲儿知道庄颜今天好像做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因此有些担心,道:“小姐……”
庄颜也很紧张,那是来自对严肃父亲的恐惧。不管她多聪明,仍只是个晚辈,是个女孩儿。在庄守义面前辩解的时候还是很害怕。
她沉了气道:“吃饭,又不是吃人。走吧。”仍旧只带了莲儿和兰儿两个丫鬟去常喜堂。
次间里,庄守义早已脱了官服,穿着蓝色绸布直裰,笔挺地坐在桌前,一丝不苟。
饭桌上青釉圆瓷盘盛着肥鹅烧鸭、熟肉鲜鲊、鸡签、煎鱼、卷饼,中间方盘里的是红焖肉,三人面前三盏燕窝伴半边咸鸭蛋。
晚饭庄颜吃的心不在焉,面上波澜不惊,余光却在父母亲面上频频扫过。
饭罢,一家三口移到东次间里去坐。庄守义和黄氏一东一西坐在罗汉柏榻上的矮几两边,庄颜端坐在椅子上,手边的小桌上有一杯热滚滚的茶。
庄守义屏退了下人,命人把隔扇关好,不许人闯进来。
虽是夏季,庄颜的手心里出了些冷汗,下意识伸手去端了茶杯,庄守义道:“才吃过便吃茶,伤脾胃不知道么?”
庄颜松开茶杯,没有辩驳。
庄守义神色丝毫没有缓和,他两手放在膝上,看着庄颜道:“听你母亲说你今日出去看戏,没见着崔夫人?”
低了头,庄颜答道:“孟家小姐来早了一步,邀了我去,她父亲又与您同在礼部为官,方不好辞,况女儿又不晓得崔夫人要来,便与她去了。”
庄守义面上严肃,看不出喜怒,嗯了一声道:“人家特特来看你,却没见着,也是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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