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1/2页)麟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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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她原本应该有一个梦幻般的美好夜晚。  贺嘉走路的步子轻快得都快飞起来了,早早候在门口,跑过来一把就将贺融的胳膊抱住。

    “三哥,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贺融笑道:“文姜都说了, 要不我怎么会这么快赶回来?”

    贺嘉噘起嘴:“就不能让我卖卖关子!”

    几人一道入内, 县令谭今也在,贺家人都齐了,张韬面色一整,起身走到厅堂正中, 从侍从手中打开的木匣取出绢帛。

    贺泰深吸口气, 抚平衣袍褶皱, 缓缓跪下。

    贺家众人不敢怠慢,忙跟在他身后依次跪好。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闻金州战事顺遂, 伪王授首, 甚慰之,武威侯韬, 即刻整兵, 解贼乐弼回京。竹山县令谭今,守城坚贞, 忠勇可嘉,迁房州刺史。”

    谭今虽然高兴,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想必是张韬已经向他透过声气了。

    张韬语气微顿, 提高些许声调:“庶人贺氏泰,昔年因故流于房州,今助谭今守城,将功抵过,可赎其罪,并家人老少,随张韬回京待命。”

    “自古商贾重利轻义,独杨家于危难之际显忠,今赐金银各一百,绢帛十匹,特许一人入京陛见。钦此。”

    众人皆行礼谢恩。

    张韬上前扶起贺泰:“恭喜贺郎君。”

    虽说贺泰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见张韬念出“回京”二字时,仍不由触动心选,红了眼眶。

    十一年前,他是风光无限,人人趋奉的皇长子,尊贵堂堂的鲁王。

    十一年后,他身在茅庐,衣裳破旧,数着米粮过日子,拮据窘迫,比寻常人家还不如。

    他等了整整十一年,终于让他等来今天。

    张韬劝道:“这是喜事,贺郎君何必伤感?”

    贺泰以袖擦拭眼角,牵起嘴角道:“我这是高兴,不知张侯何时启程?”

    张韬:“休整两日,便可启程,贺郎君可趁这两日与家人安排好琐事。”

    贺泰忙道:“多谢张侯。”

    众人笑意盈盈,眉间充溢着喜气,想到终于能够回京,连向来少年稳重的贺穆,都不由得笑容满面,让宋氏将家里刚养肥的母鸡杀了炖汤,招待客人。

    谭今笑道:“何必忙活?诸位在竹山县一日,那就该我这个县令做东才是,我已命人去六味坊买下一桌酒席,待会儿他们做好了便会送来,无须劳动诸位移步。”

    贺泰:“舍下简陋,恐怕难以招待贵客。”

    张韬摆摆手:“谭县令既有此心,我们也就不必客气,待贺郎君去了京师,大家再想聚一聚,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他既如此说,贺泰没再推脱,只道:“泰于房州十一载,尝遍人间酸甜冷暖,承蒙张侯与谭县令多加照拂,它日去了京师,必也铭记于心。”

    谭今这会儿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对落魄的贺家人落井下石:“贺郎君无须客气,明珠蒙尘,终归是明珠,总有一日会拭去灰尘,重现光芒,或早或晚而已。”

    贺融却忽然道:“敢问张侯,谭县令既迁房州刺史,那司马匀又如何处置?”

    张韬沉默片刻:“司马匀督战不力,有渎职之嫌,降为御史台侍御史。”

    下州刺史是正四品下,侍御史是从六品下,司马匀看起来是被降职处理了,而且被连降两品,但能调任京城,却是每个官员的终极梦想,朝廷对司马匀的处理,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种处罚。

    贺穆无法置信:“司马匀这厮差点把整个房州都丢了,若非张侯天降神兵,现在房州只怕都尽入叛军之手,他没有被砍头流放就算了,居然仅仅只是降了两品,还能调任京城,这又是什么道理?”

    张韬轻咳一声:“齐王殿下为司马匀求情,说是本朝建立之初,他曾协助制定律法,陛下念及他以往的功劳,便只以降职处分。”

    贺泰对司马匀殊无好感,此时听见他竟被轻飘飘放过,心中纵然对能回京再高兴,也难免生出一丝埋怨,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出口,回京的喜悦终究被冲淡了些。

    是夜,六味坊送来一大桌酒席,荤素齐全,菜色精致。

    莫说贺熙、贺歆他们,就连贺泰,自打来到房州之后,都没吃过这样的席子了,那一口胭脂鹅脯入嘴,久违的味道,竟有种令他流泪的冲动,忙悄悄低头,揩去眼角湿润。

    谭今与张韬只作不见,依旧谈笑风生,并未令贺泰难堪。

    不过心情激荡的远不止贺泰一人,整个贺家,乃至仆从贺松,同样因为这个好消息而欣喜万分。

    散了酒席,送走张、谭二位,各自歇下之后,宋氏回到屋中,便开始忙着收拾物什。

    贺穆回来一看,失笑道:“我们还有两日才启程,明儿一早再收拾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宋氏嗔道:“我这不是怕落下了东西,先检点检点么?”

    贺穆:“我们也没什么家当,几件衣裳而已,不到半日就能收拾好的。”

    他见妻子亢奋之余,还有些不安,便拉着她在床头坐下:“京城不是龙潭虎**,陛下也不是洪水猛兽,不必担心,这几年你陪我吃了不少苦,等回到京城,这才是好日子的开始。”

    宋氏绞着衣角,迟疑片刻:“你说咱们去京城之后,皇帝陛下会不会觉得我身份地位配不上你,给你另行婚配?”

    贺穆哭笑不得:“我还当你在紧张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陛下虽是九五之尊,也断不会干出拆散他人姻缘的事来。”

    宋氏欲言又止,担忧并未因此减少半分。

    她的猜测不是毫无缘由,当初宋氏嫁给贺穆时,虽也知晓贺穆身份,但贺家只是被流放至此的庶人,看不到半点回京的希望,甚至随时有可能重新获罪,朝不保夕,所以宋氏的父亲极力反对这桩婚事,还是宋氏一意孤行,父母拗不过她,后来方才答应。

    但眼下,贺家不仅能够回京,而且极有可能恢复从前的身份。

    在小县城中识文断字,堪为良配的宋氏,到了京城,就什么也不是了。

    高兴之余,她不免勾起内心深处的忧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贺穆握住她的手:“放心吧,就算陛下有这个念头,我也会拒绝的。只要有我一日,就有你的一日。”

    “夫君……”宋氏心头一甜,却是落下泪来。

    贺穆啼笑皆非:“难不成还要我发誓,你才信?”

    宋氏忙抓下他的手:“别!”

    贺穆揽上她的肩膀,轻轻叹息:“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太多,我们这一去,还不知前路如何。”

    宋氏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怎么说?”

    贺穆:“圣旨里只让父亲回去,是否复爵,恢复身份,去了之后如何安置,却一概没提。说不定回去之后,我们还是一介庶人,在满京城的权贵中抬不起头。”

    宋氏抓住贺穆袖子,紧张道:“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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