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2页)承恩侯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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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李明修夫妇在房内喝着消食茶,伺候的丫头进来,手里捧着那条石榴红裙,“有个叫仝则的,给太太送了这个来。”

    妇人接过裙子翻看起来,可找了半天居然没寻见哪里是新缝补的,她凭着记忆去摸那破损处,只觉得针脚严丝合缝,不由笑赞,“这小子手艺当真不赖。”

    她抬头问,“他人呢?”

    “在外头候着,说是请太太验过,若有不好再叫他。”

    妇人咧嘴笑出来,“真看不出,半大的小子罢了,手比丫头子还巧。”

    “活儿果真做得出色?”见她一个劲儿称奇,倒是勾起了李明修的兴趣。

    “骗你干什么,这小子行,我告诉你,只有心细的人方能手巧,冲这点往后你也可以多栽培他,说起来,他不是家道没落了么,别说有这么个手艺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了。”

    李明修心里一动,从抽屉里取了五两银子出来,递给那丫头,“交给仝则,让他先回去吧。”

    丫头接了银子却没挪窝,“他说了候着,不知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明修微微一哂,明白仝则还惦记着预支银子的话,沉吟片刻吩咐道,“说我知道了,让他先回去,过些日子自有差事交办给他。”

    打发了丫头,妇人笑吟吟地摩挲着石榴裙,“他才刚不是求你要预支月钱,依我说,不如把下一季小幺们的春装都交给他做,若做得好,那可是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这钱说不落你口袋里,也合该算是你持家有道的功劳不是。”

    李明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不光小子们的,丫头的也可以,不是找个女孩子帮着量尺寸么,拿去外头也不知道经了哪个男裁缝的手,还不都一样。”

    巧得很,仝则虽不知他们夫妇在屋子里一番合计,可心里惦记的也正是这件事。

    他打听过了,裴府一年给下人分发两季衣裳,都是外包出去找人做。他今天露了这一手,当然是为让李明修夫妇看到他有这个能耐,如果能把做衣服的活儿接下,光凭这笔钱也足够他支付每月五两银子的债务了,只不过后续日子会过得辛苦一点而已。

    至于靠这个赚足二百两,仝则倒没那么天真。果然李明修找他谈时,也不过只说每月可以多给他五两银子,算是一年两季做衣服的酬劳。

    多么黑暗,分明是资本家剥削劳工。

    然而他没得选,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或许是因为他乖觉且识时务,李明修满意之余,提点他说,“只要够机灵肯做事,不愁没有机会。凡事不能一蹴而,你要什么,得拿出相应的筹码,才好让人买账。”

    肯说这话,大抵也能算做是个好人了,无论什么年代,都没有人天生有义务帮衬别人,谁没有苦难,谁没有麻烦,在俗世中讨饭吃,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裴府下人不少,林林总总有百十来号,男的集合起来由他亲自量尺寸,女的则找了太太身边大丫头茯苓帮手,布料是早采买好的,不必他操心。眼看现在还没过年,为赶开春能将衣服发下去,仝则每天闲下来,只剩下忙着做衣裳这一桩事。

    白天还好,晚上免不了要点灯熬油,通常一做到了后半夜。虽然两张床之间有个小小的屏风,可还是阻挡不住灯光。为此谢彦文可是意见大了去,夜夜在床上烙饼,脸拉得有八丈长。

    实在睡不着,谢彦文气得翻身坐起来,瞪着仝则直讥讽,“什么娘们唧唧的活儿,你还干得挺来劲儿。”

    话说完,仝则依然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做飞针走线,表情专注。谢彦文怔了怔,随即发觉自己的奚落没激起若任何反应,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不免更让人气恼。

    “我跟你说话呢,少装聋子哑巴,这么卖命,是打算在裴家效忠当一辈子下人?”

    谢彦文这个人思维大概没什么逻辑性,前后两句分明没有必然联系。仝则抬了下眼,慢悠悠一笑,“羡慕我有一技之长?你要肯学的话,我可以考虑教你,看在同屋的份上,学费减半,一月一吊钱。”

    大言不惭!谁稀罕学这类娘儿们玩意,谢彦文翻了个白眼,心道仝则的脸皮简直厚过城墙,和谁都是一副自来熟也罢了,被挤兑两句竟然还能笑得出,当然,还会不动声色的给你怼回来。

    谢彦文哼了一声,掀起被子埋住头,愤愤然睡去。

    虽说睡得满腹怨气,可第二天早起,谢彦文一睁眼还是看见早饭已摆在桌上,仝则一边吃着也没说话,显然是替他打了饭,再一细看,碗里比平时多了半个馒头。

    谢彦文窸窸窣窣的穿衣,一面冷冷说,“干什么,买好我么?”

    “当我良心发现,看你太瘦了,给你补补。”仝则一开口,脸上又带出谢彦文最讨厌的那种洒脱劲儿——好像万事都不经心,所有的不顺皆能一笑置之。

    都是从天堂掉落到泥沼,凭什么自己夜夜做噩梦,梦见家破人亡,梦见被拉到肮脏的羁候所等着贩卖,这个人却能活得这么潇洒?微笑做事,微笑赚钱,浑身洋溢着一派勃勃生机,这么容易忘却,姓仝的究竟还有没有心肝可言?

    谢彦文越想越厌恶,忿然把馒头丢在一边,“你讨好那些人也没用,说到底你我是个下人,算将来赎身出去也是罪奴身份,走到哪儿都一样受歧视,连子孙后代都一块跟着倒霉。”

    其实他不提,仝则大体也能猜到这个结局,但从一个当世人口中验证,心还是沉了一沉。然而他天性乐观,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自己能死而复生,该珍惜活着的机会,无论如何不能轻言放弃。

    “我是留的青山在,你也应该一样。”仝则看着谢彦文单薄的肩膀,很有耐性的笑道,“身体最重要,瘦成一把骨头说什么都没用。晚上妨碍你了,当跟你说声抱歉,回头我再挡个帘子,尽量遮住光不扰你清梦。”

    谢彦文满肚子抱怨,听见这话顿时发不出来了,虽然仝则说得不算软话,但态度却很和缓。平心而论相处了个把月,仝则这人确实挺招人喜欢,人俏嘴甜,却从不说阿谀奉承的恶心话,也没见他死命巴结谁,更经常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照顾人,怨不得旁人都很待见他。

    这样的人,他其实也真心不讨厌,只是和自家的消极一对比,仝则的积极向上愈发像根刺似的扎进他心里。

    又或许自己真该向仝则学学?不是认命,而是尽可能积极努力去生活,让心情和身体都变好一点。

    谢彦文闷闷地坐下,拿起那半个馒头,想说一声多谢,可惜如鲠在喉,纠结了半天一口咬上去,把存在心里的感激也一并咽了下去。

    转眼到了新年,作为京都新晋侯爵府,上门来贺新春的人自是络绎不绝。

    这个时代的社交活动相当丰富,宴席一摆是好多天,成婚女性不忌讳抛头露面,大大方方和男宾一起喝酒闲谈。当然年轻的姑娘还是有自己的社交场,多数还都限于内院之中,不过眼下裴府并没有未出阁的女郎。

    身为一个低阶下人,仝则忙于伺候宴席,管事的没有指定他去哪里服侍,无非是哪里有需要会调派他去帮手。

    前院丝竹管乐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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