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1/2页)承恩侯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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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定侯街坐落在京都繁华商业区,仝则的店面跻身其间,是个三层的别致小楼。

    裴谨说安排好了,是一切都位的意思。店内陈设按他吩咐布置自然错不了,中式的,西洋的,还有东瀛风格的,每层各有特色,每层都极尽考究。

    只是这样一眼看过去,到处都体现着承恩侯的审美情趣,不由让人有种活在裴谨阴影下的感觉,但如是感觉也没什么不好,仝则虽然个人风格强烈,对此却也能欣然接受,后来细琢磨起来,连他自己也十分不解。

    这厢安顿着,只见游恒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一男一女,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两个人生得一般标致,站在一起活像是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

    男孩先请了安,“小的叫吴锋。”女孩接着蹲身行礼,声音如黄鹂鸣翠,“奴婢叫林婉,学过些刺绣针线。”

    甚好,连店员都挑得这么齐整,仝则笑容可掬地问了两句,便打发人下去了。

    扭头再看游恒,此人行伍出身,个子不算高,肤色偏黧黑,想是被海风吹得太多,连面部肌肉也一并吹僵了,总是拿着劲一脸笑容欠奉的煞神模样。

    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妥帖,唯独这个黑面神,怎么看没有打开门做生意该有的亲和热情劲儿。

    游恒不晓得仝则正在那儿腹诽自己,开口道,“这两个孩子身家清白,都很可靠。他们不会洋文日语,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是负责帮你接待客人。”

    裁缝铺有男宾也有女宾,仝则随即想到问题,“男的要量身我可以亲自上,女的话,让林婉来没问题,可我要是回避了,不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万一错过有用的信息到时候怎么算?”

    游恒说不会,顿了下,面无表情道,“内间里都安排了隔断,你在外头坐着,看不见但能听见。只要你不露馅儿,没人会提防一个裁缝。”

    仝则扬扬眉毛,说了句类似废话的感慨,“只用隔断啊,洋人倒是挺开放的。”

    游恒看他一眼,“她们夷人没那么多讲究,你没见那些个……西洋画上,净是些不穿衣裳的男男女女。”

    仝则再挑眉,看着眼前铁塔式充满敦实感的人,不明白他怎么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上述话,转念想想,大概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人家出过洋见多识广,当然也能对“有伤风化”做到冷漠泰然。

    不愧是裴谨调理出来的,游恒在某种程度上和他一样,周身散发着一种军中人特有的,清肃的秩序感。

    “侯爷还有什么嘱咐么?”仝则四下里乱看,嘴上闲问。

    游恒摇头,很是惜字如金。见他没交代,仝则索性往楼上去转转,不意在二层一间屋子里赫然瞧见一整张羊绒地毯,在那极其瑰丽的色泽和柔软的质感面前,他下意识收回了将迈未迈的腿,回眸问,“这是……舶来货吧?”

    看样子像是土耳其产,又或者是波斯手工编织,总之仝则没敢直接了当说出心中猜测。

    游恒点点头,“是奥斯曼那边新近的,市面上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出挑,少保说踩上去厚实,走路没声,方便你溜达着听壁角。”

    听壁角三个字被他说得好生坦荡,简直像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瞬间让仝则对这个黑铁塔的心里素质有了更深的赞叹。不过脚下的地毯是相当华丽,也比前世在土耳其大皇宫看见的面积小一点而已,这东西在中亚地区向来都只是贵族才用得起,出口到中国价钱必定提了一倍不止。

    如此奢华的物件,似乎在彰显着裴谨强大的存在,不知怎么,忽然让他觉出了一丝丝压迫感。

    “哦对了,你刚才叫三爷什么?”仝则调转话题,试图淡化自己莫可名状的不爽。

    游恒回想了下,“少保么?那是三爷年前平叛之后,皇上御赐加封之衔。眼下朝中文臣都喜欢称他大司马,我们武将则多习惯叫他少保。”

    一面说,那黝黑的硬汉面孔上便横生出一脸骄傲,显然又是一个把裴谨当男神看待的主儿。

    大司马、承恩侯、少保……一个人名头那么多,论光鲜是足够了,可也是负荷重重吧,裴谨年纪不大,却好似一个人能挑起大燕一半朝堂。

    收回思绪,仝则笑问,“这东西,不会算在我欠下的债务里吧?”

    才介绍完裴侯头衔的人眼里终于有了点讶然,游恒心下不满起来——姓仝的居然对少保的文丞武蔚无动于衷,懒懒散散把话题转回到这么市侩的问题上,这还没做生意呢,脑门上已凿了一个大大的钱字。

    简直庸俗至极!果真能堪大用?游恒生平头一次质疑起自家少保的眼力,半晌才身子一紧收回不敬之心,淡淡道,“不用,少保从来不计较这些小钱。”

    仝则当即展颜一笑,顺口夸赞,“那好,我正想做多少单生意才能还得起,还是侯爷……不,少保大人够大气。”

    随后去检验货物,布料早已进好了一批,看看眼下除却开业暂时没什么别的事,仝则对游恒道,“我还有个地方要去,是你陪我,还是我自己去?”

    “留仙阁么?少保交代了,已在后街找了一间小院,伺候的人也预备妥当,让我陪你去把令妹接出来好。”

    仝则笑了笑,没有什么是裴谨想不到的,难为他每天有那么多朝廷大事要张罗,居然还能面面俱到。笼络一个细作罢了,尚且这么精心,这样做人做事,谁会不死心塌地折服于他襟袍之下?

    至于留仙阁的冯四娘,显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看还不到一年光景,仝则便带着银票来赎人,也不过是笑得一笑,并无特别惊诧。

    “仝爷是能干人,我一早瞧出来了,也算到必有这么一天。我说话算话,仝小姐你自领走,咱们今日起钱人两清。”

    说完,嘴角闪过一抿子笑,“借问一句,仝爷如今在哪儿发财啊?”

    “好说,”仝则看看自家身上穿的只是普通襕衫,想着还是略低调点,笑着应道,“不过是来了个远房亲戚,得人家周济,开家裁缝铺混日子。倒是妈妈身上这件褙子,芙蓉花纹用的是平针,其实用乱针可能更显生动。不如改天我送妈妈一件,算是多谢您照顾仝敏这些时日。”

    冯四娘听他言谈间还挺懂行,点点头道,“有些意思,那你的店面在什么地方?”

    不出意料,武定侯街四个字一出,冯四娘眼睛一下子更亮了。

    原因无非是京都寸土寸金,什么店面开在什么街上,基本决定了服务于哪个阶层的人。其实这道理个和后世一样,所谓大都市最讲究地段。好比上海有内环外环之别,住在静安区和住在张江,于当地人看来,简直是有天渊之别。

    仝则明白这道理,势笑着说,“回头我下帖子请妈妈去坐坐,捧个人场总是好的。这里姑娘的衣裳要是还缺少,我可以提供冬装。眼看天要凉了,还真得狐裘才能保暖,我也才进了几件罢了,要是妈妈介绍的人去,小店自有折扣,保证价格公道。”

    冯四娘笑得更畅快了,“倒是个人才,这三言两语的,把自家生意兜揽上了,说得我还真有点动心。等回头闲了必定是要去看看,咱们也算事买卖不成仁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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