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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叹,又道,“三爷小时候是活泼性子,什么捅马蜂窝,上树翻墙一样都没落下过。可这么被调/教,等咬着牙捱过来,人也变得老成庄重了。往那儿一站,算是笑着的,你也猜不大透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十二岁那年,三爷在老爷书房外跪了一夜,求老爷带他去西南战场,倘若能立下军功,从此以后请老爷原谅太太当日的冒犯。”
仝则听得抽了一口气,不知这话是裴谨肺腑之言,还是薛氏教他说的?跟着又暗暗摇头,小孩子参与到父母的隔阂里,试图干预化解,其实并非明智之举。
果然李明修唉了一声,“老爷也是心狠,素日正眼都没瞧过三爷,赶上人家在外头跪着,他倒把大爷叫了去,还手把手的教他射箭,和大爷有说有笑,等玩够了才想起跟三爷说,让他要懂得长幼有序,兄只要友即可,弟却一定要恭。将来算他成再高,也要一辈子照顾好兄长,不能让大爷受一点委屈,还非逼着三爷立誓。大爷那会儿拿着个小弓/弩站在一旁笑看。”
摊上这么个爹,真还不如没有呢。仝则一面心道,一面默默替少年裴谨掬了一把同情的汗。
“三爷跪了一晚上,总算得了老爷首肯。可心里憋着气,回去发起高烧,太太来的时候,听见他满嘴里说胡话,只叫着弓/弩两个字。太太终于也心软了,背着人叫打了一把,上头刻着三爷的表字,求老爷亲手送到病榻前。”
仝则蹙眉,脱口问,“那三爷知道,这是太太的意思,并非老爷的么?”
李明修抿嘴不答,半晌才摇头,“三爷什么不知道,只是很多事他不愿说。这小玩意也不见他拿来用,只是时时带在身边,后来老爷去世,他在灵前守着那晚,我见他取出来摸了好久。只剩下那点子父,他渴求了一整个少年时代的,末了……也不过如此。”
是有点可悲,看来这东西只能当个回忆,不过兴许时间一长,还真能骗自己相信那份感情曾经存在过。
可是不对啊,怎么他又转手送给了自己?难道这东西真寄托了长辈对晚辈的拳拳之心,充满了关和照拂之意?
这么想着,仝则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在回忆裴谨看他的眼神,好像的确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像是在打量一个孩子……
虽然自尊心随之受到了一点打击,但仝则还是豁朗人,转念寻思起裴谨小时候的悲催事。原来他童年是这样过的,卷进大宅门的龌龊事里,薛氏未必不是成心把裴诠养歪,裴父的不满也未必没有出处,只是迁怒于一个孩子还是有失公道。
父亲冷漠,母亲冷酷有心机,生存环境险恶之下,这孩子居然还没长歪,为人处事依能温和坦率,也算是朵奇葩。
仝则转着手里的弓/弩,在灯光下细细翻找,终于在内侧一角找到上头刻着的字,予/子行瞻,父赠。
行瞻,是裴谨的表字。这个瞻字倒是挺有先见之明,似乎从开始预示了他对父的渴望,也会成为瞻望弗及的一个未了愿。
又或许是他本人早想明白了?既是虚情假意不要也罢,于是转手送人,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放下?(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