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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还正撩人,虽是隆冬,却因皇太子庆生,街边树枝上都装点着彩灯,一片火树银花。
仝则上了车,呼出一口气的同时,觉得既兴奋又疲惫——脑子异常活跃,浑身绵软无力,靠在车上,全无心情欣赏外面的盛景。
游恒也不说话,行车有一盏茶的功夫,他蓦地拉了下缰绳停住马,回头道,“少保要的东西呢?”
仝则从怀里掏出那几页纸,递过去时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我拿到了?头先我出来时又不见你问。”
游恒接过去,哼笑了一声,“还用问,都在你脸上了。”
居然显得这么没城府?还是裴谨身边的都是人精儿,仝则随即问,“要去送给三爷么?”
“宴会还没散,少保自有安排。”游恒话不多说,将文书塞进一个卷筒里,然后打了个口哨,瞬间一道黑影落在车旁,他低声交待了几句,那黑影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随后转身走,一眨眼没入了黑夜中。
游恒继续赶车,仝则正兴奋得像只鸡,撩开车帘子,朝周遭望去,“刚才那人躲在什么地方?还有号称三爷派来保护我的人,你说我要真出事,那些人来得及进去救我么,我会不会早被人劈成八瓣儿了?”
他如此聒噪,游恒实在嫌弃,半晌瞥着他道,“你还不累?那帘子放下吧,汗都没消,小心着凉。”
话是好话,是忒不解风情,一点不懂体谅一个刚刚经历过大冒险、生死攸关、成功狂喜等等大起大落情绪的人,仝则犹是忽然有点怀念裴谨,倘若他在自己对面,彼此应该可以这个话题畅聊一番,至少裴谨那种深邃又有穿透力的眼神,光是看着,也能让人心安。
仝则只能百无聊赖看窗外,片刻之后,他发觉不大对,“这是回店里的路么?你要带我去哪儿?”
游恒嘘了一声,“你暂时不能回店里,要提防那个女人察觉有变找你麻烦。少保都安排妥了,让你先去仝敏那儿住几天,等解决完这件事,你可以回去了。”
仝则唔了声,“都这么晚了别吓着她,三爷办事效率一向高,我这躲事儿,应该不需要很久吧?”
“你甭惦记赚钱那点事了,”游恒笑了笑,突然变得心明眼亮,“反正这阵子赚得不少了,光讹千姬那笔不下千两,踏踏实实消停两天吧。”
人艰不拆啊,何苦呢,说得好像他是江湖骗子似的,仝则轻轻一哂,随即亲切和悦地一笑,拉起统一战线,“我赚了银子也有你一份,回头等我……”
“不用,”游恒压根不受拉拢,“我的薪俸有少保给,我还算是他的人。”
仝则窒了窒,同时发觉这话,自己无力反驳。
别说游恒了,连他亦然——他的老板是裴谨,金主也是!所以等回头有了功夫,还该整理下把钱先还裴谨。这么想着虽然有点肉痛,好在他心大,也立志迟早要还钱,两下里债务清了,再赚的才好是他自己的。再等到任务完成得差不多,瞅准时机求裴谨为他脱籍,从此以后有了自由身,想要离开京都,或是干脆去海外谋生,都是不错的选择。
到了地方已近子时,伺候仝敏的肖氏出来开门,仝敏也披着衣裳倒履相迎,看见他们二人,先吓了一跳,“哥,怎么这么晚跑来?是店里出事了?”
“没有。”仝则轻轻拍拍她的手,“只是有一点小麻烦,暂借你这儿住两天,别声张,你也只管放心是。”
仝敏狐疑地看看游恒,侧身把那铁塔似的人让进来,“您也要借住?”
仝则估摸是裴谨让游恒近身保护自己,所以非弄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架势,便代他回答,“他陪着我一起,回头把厢房收拾下,我和他一块住。”
唯一的仆妇肖氏忙着去拾掇屋子,仝敏看了兄长一眼,欲说还休,到了还是把心底那句,“这人不是侯爷的入幕之宾,怎么堂而皇之和你睡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不便”之类的疑问,生生给咽了回去。
仝则是真累了,匆匆洗个澡倒头扑在床上,兴奋劲一过,沾枕头着,一觉睡到大天光。起身再看,游恒已经不在屋里。
小花厅上正摆早饭,游恒啃着包子,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仝则每月会给仝敏十两银子,是以她生活不错,早饭很是丰盛,这会儿他也饿了,几口吞了一个馒头下去。吃得差不多了,仝敏终于面带犹疑的出现,趁游恒不注意,悄悄拉仝则到后头,紧张兮兮道,“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犯事了?还有,你没得罪侯爷吧?”
仝则被她问的哭笑不得,“真没有,你哥我这么让人信不过?好好的日子不过,我惹什么麻烦啊。”
仝敏扬了扬眉,不置可否的同时,表情非常配合,一眼看过去写满了信不过三个大字。
仝则只好再拿游恒出来当挡箭牌,“你看那位不是好好跟着我,要真有麻烦,他是侯爷的人,还能放得过我?”
“不是我说,爹娘都不在了,我剩下你这一个亲人,咱们不希图富贵,相依为命好。你在外头做什么都要当心,如今我也瞧出来了,你买卖做得大,可我我心里越发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真的没卖身给裴侯……”
仝则眯着眼睛,着实佩服她的想象力,但细琢磨起来,他的状况其实和被裴谨包养也差不离,只要一天钱财不两清,他是拿人手短。
“咱们这样人千万不能出事。”仝敏声音低下来,眉目婉转,显出惆怅,“别忘了,咱们还都是奴籍,虽说能作买卖,可不背靠大树,早晚有黑白两道的上门找麻烦,你要是没人罩着,能这么顺当?你也别诓我不懂,与其这么着还不如找个乡下地方,弄几亩薄田,安安稳稳也罢了。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仝则晓得她脾气倔,却也懂事,少女心思又纤细敏锐,少不得会顾虑到自己的终身——受身份所限,仝敏要找个好人家确是不容易。
可他总觉得,仝敏的惆怅不是没来由的,像是隐瞒了什么。
正思量着,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我说小奴奴啊,怎么还不出门来,哥哥们可在外头候了半天,来陪哥哥们玩两手,躲在里头也当不了大家闺秀……”
话音一浪高过一浪,渐次不堪,仝则凝眉,再看仝敏脸色越来越不好,当下全明白了。
他手指大门,“是不是经常有人来骚扰你?”
仝敏垂眸,平静道,“都是街上的流氓,不用理会。我反正不出门的,他们也没胆子闯进来。”
可说的话太难听,怪不得开始那会儿她还去店里转转,后来连人影儿都不见。仝则想着自己光顾着赚钱攒人气,以至于疏忽了这个“妹妹”,心里顿时涌上歉意。
他抬腿往外走,“我出去看看。”
“哥!”仝敏一把扽住他,“别去,真闹大了,闹去府衙,还是咱们吃亏。”
仝则心头火窜起一丈高,合着没有良民身份该由着人欺负,走到哪儿都寸步难行了不成?
肖氏此刻刚好进来添炭火,脸上也不大好看,见他们兄妹这样,不由跟仝则下气劝道,“大爷您听见了,这可不是一天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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