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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戚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仉南。撒一个谎需要千百个谎言来填补,而仉南是他遇见过最难缠的人……他轻叹一口气,罢了,豁出去了。求仁得仁,做一个好人。
他握住仉南的手,轻轻抚上面颊,慢慢地向下抚过,从眼睛到嘴唇……仉南怔住了,瞠目看向他,手指微微的触动。长年习武的缘故,仉南的手心覆着薄薄的茧,轻轻的抚摸摩擦,细滑的肌肤泛起了绯红。
裴子戚沉声道:“殿下,卑职理解您的心情。可人死不能复生,云公子已经去世了,望殿下节哀顺变,早日摆脱过去。”手指徐徐下滑,滑到了腮帮处,他又道:“卑职只是裴子戚,不是云清云公子。”
裴子戚松开手,一只大手顿在脸颊上。仉南凝视他,琥珀色眸子出奇的平静。一时间,两双眸子相互交凝,沉默无言。片响,仉南笑了:“一个人有没有易容,用眼睛足够辨认,不需要用手辨别。我知晓你没有易容伪装,然后呢?”
裴子戚:“殿下,卑职真不是云清公子!或许,卑职与云公子有很多方面相似,但卑职……”手掌缓缓抚上脸颊,裴子戚一楞,张目看向仉南。
仉南笑了笑,温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晓你说得是真的。”沉默片刻,手掌轻柔地抚过脸颊。他淡淡一笑,垂下手又道:“裴大人,如果你说完了,我该走了。”
裴子戚又拽住他的手,连忙道:“殿下,请稍等片刻,卑职还有几句话要说。”
仉南挣开他的手:“裴大人,你的话我已经明白了。”他转过身,四名大汉已遍体鳞伤,显然支撑不下去。然而巨熊战意蓬勃,挥动着巨爪向五人击去……
仉南沉下眸子,急忙阔步前去。裴子戚却从身后抱住了他,轻声道:“殿下,只有几句话,几句话而已。”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四周静悄悄的。微风拂过,卷走两人的秀发,在空中飘荡追逐、相互缠绕。‘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霸占了两人的耳膜。两颗心渐跃渐进,炙热的身躯贪婪地汲取对方的气息。渐渐地,两颗心融为了一体,结伴跳跃……
仉南柔声道:“好,我不走。”
裴子戚愣了愣,僵硬地松开手,小声道:“谢谢,卑职……”
仉南回过身,大手抚上他的头顶,轻笑道:“嗯,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又笑了笑,笑得有些悲伤:“你总是这样,把事情喜欢藏在心里。可你知不知道,算你什么也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早把你当成我的生命,而你却从来不知道。”
裴子戚抬起头,轻唤道:“殿下……”
仉南忽地抱住了他,一手圈住腰身,一手抚上后脑勺。仉南比他高出大半个头,恰巧鼻息抵住肩膀。一时间,鼻息里全是仉南的气息,清淡又霸劲,道不出的好闻。
裴子戚怔在原地,又听见仉南道:“傻瓜。好好做裴子戚,实现你儿时的梦想。”仉南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亲昵的自语,慵懒又磁性。他轻轻又道:“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不要硬抗,去找二哥帮忙……”
裴子戚回过神,张口准备否认。后脑勺上的大手忽然落在肩膀上,轻轻敲了敲颈部。眼前顿时一黑,意识晃晃悠悠陷入混沌,依稀听到系统呼喊道:“戚戚,你坚持住啊!等一会再晕过去,还有四十八秒!”
……
身躯摇摇晃晃,眼皮重得挪不开眼,耳边清晰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对话。
女子绵言细语,光听声音能感到她的温柔敦厚:“锦哥,这样真的行吗?若被父亲母亲发现了,那该如何是好?”
男子握住女子的手,安慰道:“清儿在边关生活了四年,与京中哥儿的性情大不一样。回信上我也说了,是一个男孩,他们不会怀疑的。”
女子忧心忡忡说:“可是,这么做会不会耽误了清儿?”
男子冷哼一下,不屑道:“做哥儿有什么好的?困于后宅、服侍主母,当男人难道不比哥儿好?再说,清儿并不知晓他是哥儿,一直以为自己是男人。”男人嗓音厚重,一听知晓是大粗老爷们。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锦哥……”
“我不纳妾。绣娘,什么事我都能依你,唯独纳妾此事不能依你。”云锦连忙抢过话:“此生我有清儿一个孩子足以,是不是男孩我不在乎。母亲迂腐,你也跟着她迂腐吗?”
声音骤然消了,过了一会才传出啼泣声。绣娘呜咽道:“都怪我不好,不能为你生下男孩。如今又伤了身子,今后不能再有身孕。”
云锦立马慌了,笨手笨脚为女子擦拭眼泪:“你怎么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堵得发慌。其实没有儿子也好,这样父亲放心了。”
当年,云老爷与原配伉俪情深。可好景不长,原配生下大公子后,不足月便撒手归天了。云老爷娶了原配的庶妹为继室,便是当前的云夫人。云夫人进门没多久怀上了身孕。这本是一件大喜事,但对云老爷却是惊天的噩耗。
云夫人出身低微,样貌也差强人意。云老爷之所以续娶她,是看中了她好拿捏,不会对大公子产生威胁。而今云夫人却有了身孕,若是生下一位公子,同为嫡子又年纪相仿,便成了大公子的威胁。
云老爷心里虽只有原配与大公子,但也做不出毒害骨肉之举,只是三番五次地敲打云夫人。云夫人再木讷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她恪守本分,尽心尽力服侍公婆、抚育大公子。待十月怀胎,她生下了一个男婴,这名男婴便是云锦。
云老爷十分忌惮云锦,故从小不让他识字,存心要养废他。云夫人心疼儿子,便偷偷教他识字,又教导他不要跟大公子争。如今,大公子成了纨绔子弟,云锦成了秦国公的先锋,云老爷对他的忌惮更深了……
绣娘抹抹眼泪,叹气说:“哥儿年幼时,倒是瞧不出性别。可过几年能看出端倪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你不哭了好。”云锦憨厚笑笑,又道:“到时候我们回边关去,有什么难的?”
绣娘噗嗤笑了:“你说得倒轻巧……”
“爹娘,我要吃东西。”稚幼的声音响起,一双小手揉了揉眼睛。约摸三四岁的样子,圆圆的小脸蛋,鲜红的小嘴,皮肤白皙透红。
“清儿,你醒了?”绣娘捏捏云清的鼻子:“一醒来想着吃,小心长成胖墩儿,没人跟你玩了。”
云清执着道:“长成胖墩也吃。”又挥了挥小拳头说:“男人靠拳头说话,拳头硬才是道理硬。我可是硬男人噢。”
“臭小子,你胖得跟球似的,还整天喊吃吃!”云锦呵斥道:“还有,别整天这里硬那里硬,要斯文!你才四岁!”
云清扬起小脑袋道:“四岁不能耍流氓了?”
云锦当场暴跳起来,脱下鞋子道:“老子抽死你个臭小子,看你耍不耍流氓了!”
云清连忙躲进云母怀里,一边哭一边喊:“娘,爹说要抽死我!你看他把脚上的鞋子都脱了,我都闻到有臭味了。”
绣娘急忙护住云清,温声道:“清儿只是一时顽皮,云哥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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