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孤光点萤 第一百六十九章(第1/3页)悦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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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浓稠,大地被掩映在一片火光之中。.org 魏军的战鼓声响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橐橐作响。城外轰鸣,城墙上反是愈发寂静了起来。众将士无声地奔走了开来,方才打着盹的士卒顷刻间便瞪大了眼,抓紧了手中的长矛。

    不多时,压阵的魏军之中,一架全副铠甲的战车自一众重甲骑兵的护卫中缓缓而出。魏旗在战车之上随风摇曳,魏公子津身着筩袖铠立于车前,胸背甲片联缀,虽兜鍪深隐其面,然威武若不可陵。他朝城上一望,对及双目赤红立在墙头的桓淞,一拍手,便命兵卒将一众被五花大绑的俘虏押至于阵前,神色嚣张,朗声大笑着叫阵道:“苍髯老贼,还不速开城门束手就擒,汝若不降,吾必诛杀汝子!”

    一众俘虏不过十人,桓淞的独子桓冲被推在最前。他显然已受过刑罚,蓬发垢面,血迹斑斑。魏津嚣张放言后,两名魏兵拉下了桓冲口中的粗布,便执起尖箭抵在了他的咽喉,正是逼他劝降。乍然如此,桓冲干咳欲呕,他硬是呕出了一口血,才在魏兵的催促下仰头望向了桓淞。

    桓冲与父亲桓淞长得极像,如今一双眼睛亦是通红,他沉沉的双目中写满了悲戚,父子相望,默默无声,却似有千言万语。

    须臾,桓冲才动了动干裂的唇,声嘶力竭地朝城墙上喊道:“父亲,儿不孝,无能受擒,以至于如此相见。”说着,在魏津傲慢不可一世的冷笑中,他直是涕泪交加,悲痛着哭叫道:“自古战时不杀俘,然魏人心恶,同行二百余人皆命丧,唯留吾等逼阵前。儿苟活至今,是因儿子谨记,吾桓家世受周恩乃有今日之荣,遂虽遭毒刑,亦未有半分泄机之言,今命将归九泉,望父亲万万珍重。”

    桓冲话未说完,魏津已是色变,他哪里能想到,早先在他面前痛哭求饶无有半分男儿气性的桓冲真到阵前却变了脸,铁骨铮铮,竟当阵报信!如此一来,岂不是白涨了周军士气?他火冒三丈,喝令兵卒放开桓冲,一脚就将桓冲踹翻在地。一旁,一兵士更是挥出长剑,一刀砍下了一周俘的头颅,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血淋淋的头颅正正落在桓冲的眼前。魏津一脚就踏在了桓冲肩背之上,视他如蝼蚁,阴沉冷戾地喝骂道:“若再不求降,这便是你的下场!”

    魏津阵前杀俘,城墙上下,周国将士皆是愤慨,桓淞目中含泪,怒火交加,更是呲目欲裂,他恨恨叫骂道:“魏贼小儿,汝等兴无名之师犯我疆界,今又杀俘,在吾阵前狺狺狂吠,厚颜无耻!天下无二!”

    “周先弃约,杀我太子!我奉诏讨贼,何谓之无名?”早在昨日,魏太子擎莫名死于周人之手的消息便传遍了诸国,魏军自恃师出有因,必叫周人血债血偿。这般,周国便如点燃了的蜡烛两头都在烧,蛮贼气势更壮,魏人愈加嚣张。魏津更颇是得意,再次拽起桓冲,将他扣跪于地,又一次威逼喝骂他道:“狗贼,速速劝降,若再胡言,要了你们的狗命。”

    桓淞父子管辖鹏城多年,为人随和,宽恕待人,断案别是公正,从不滥用刑,亦不枉法。更往日若遇蛮贼滋扰,因桓淞年迈,多是桓冲身先士卒,所向披靡。遂二人向来得民心,上至军中,下至百姓,无有不爱戴尊重的。如今眼见桓冲受难,将士们纷纷红了眼眶,桓淞脚下微颤,拄着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桓冲,心中早已流下血泪,脸孔却冷,硬挺着背脊,忍痛高吼:“冲儿,吾桓家的祖训你可还记得!”

    听及桓淞所言,桓冲霍然抬眼,他的面上血肉模糊,一双眼却黑亮得吓人,在火光之中更透着决绝。因是魏津踩着他的麻筋,他身如筛豆,抖个不停,竭尽全力才撑起半边身子,哑着嗓门朝城墙上喊:“便是以我血肉为墙,也不叫贼人近我周土分毫!”这一声声嘶力竭,如是绝唱。果然,他忽的就使出了猛力,狼狈地甩开魏津,不顾一切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一旁举着剑的魏兵。

    电光火石间,桓冲倒在了血泊之中。魏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方才冲上前去气急败坏地探桓冲的气息。便见桓冲一动,余下的周俘亦无有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悲痛交加,皆是跟着桓冲喊道:“便是以我血肉为墙,也不叫贼人近我周土分毫!”说着,均朝利刃冲去,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为再看一眼周国的城墙,如今余愿已了,如何也不能给魏贼可乘之机。

    “少主!”“阿兄!”“大伯!”无数的哭喊声自兵士中传出,这十人皆是他们相熟之人,彼时都道周魏联姻,周土定能长久安康,全是欢欢喜喜喜迎魏军,谁知,迎来的却是恶狼!

    兵士之中,不知是谁先喊:“杀了魏贼!护吾山河!”紧接着,汹涌的声浪阵阵升高,便是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的小兵也红了眼,愤恨着叫嚣:“魏贼杀俘!天理不容!杀了魏贼!护吾山河!”

    见桓冲英勇自裁,桓淞直是悲痛欲绝,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顷刻间便布满了苍凉,挺直的脊背佝偻了许多,硬撑着一口气,咬牙道:“魏贼无耻,以莫须有之由扰吾边境,掳吾使臣。今日可杀俘,明日便能屠城!杀了魏贼!护吾山河!”

    他一语掷地,万余军齐声高呼。按理,此时桓淞定会照往常一般,亲执桴,鸣鼓以正士气。然桓冲的尸首就在眼前,换而言之,是他一席话叫桓冲自断了性命。他年老体迈,独子早丧,外里坚强,心中已是承受不住。稍稍一动,腿下便卸了气力,险些跌倒在地。好在有一文士就在他身侧,忙是手下用力,才自暗中搀扶住了他。

    便就在这时,周如水自后站出,在王玉溪的默许之下,她上了前去,先一步接过士卒送来的桴槌。乌黑的长睫扑闪了一下,眼眶涩得很,却硬撑着平静,绝艳的脸上欺霜赛雪,明明满是少女的稚嫩,却肃然道:“由本宫来。”说着,便不容置疑地转身登近高台上的战鼓。

    彼时,不光周国的兵卒,便是城中百姓亦纷纷冲上了城前,他们本是因毁佛铸矢心生不满,万般阻拦被恭桓硬压着来的。如今亲闻魏军如此欺人,实是起了鱼死网破之心,纷纷拿出锣鼓召集城中军民,誓与周军同御魏贼。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全是自愿守城的老夫壮汉,他们在将士的指挥下跟着兵卒一道搬运巨石巨木,不多时,已是井然有序。城墙下亦已起了厮杀声,铜弩机早已架在城墙之上,十几名士卒推动着绞车射出长箭,长箭轰然,一瞬便洞穿三四魏卒。见此情景,魏津的瞳孔陡然收缩,魏军战旗一摇,顷刻便转换了阵型,将最强的铁骑留在了最后。

    夜色朦胧,周如水疾步上前,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站在鼓前,广袖细腰,身无甲衣。望着已退至阵后的魏军铁骑,望着缩在阵后的魏津,又望向被挂在阵前活做挡箭牌的周俘尸首,她的目光极冷,隐含着锐利。周国的战旗就在她身侧猎猎而扬,她心中恨极,扬起桴槌,便恨恨地说道:“魏人多狡,魏太子擎身中剧毒并不得解,魏君却以其为子,呈周魏联姻之相,自诛魏擎出师攻周,狼子野心!天人共愤!”

    明月高悬,尸骨遍地,城下的厮杀声一声高过一声,空气闷窒,她就站在战鼓之前,一身素衣,腰杆挺直,火光在她娇美的容颜上掩映如画,她执桴鸣鼓,错落有声,战鼓一声声荡开,和着她的声音充满着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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