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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
周毓白此时正安然地一手撑着腮,一手用小银匙喂着眼前的兽头铜炉换香,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好似透明的白玉。
他总是很有耐心做这些事。
看着懒散,却又不是真的懒散。
张九承笑眯眯地坐在不远处。
“今日一早,两位王爷进宫复命了,献上了失传多年的传国玉玺和氏璧,官家很高兴,立刻通告天下。历来这东西被视作帝裔正统,太祖是没有得到这东西,一直以来叫周边藩国有道理说嘴,如今这宝贝回归正位,官家如何能不高兴,想来近日宫中要开一场大宴了。”
周毓白对这样的话不置可否,在他看来,传国玉玺这东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件摆设罢了,难道有了它是正统,没有它是逆贼吗?
周毓白知道圣上是年纪渐大,这东西能哄地他一时开心也算不错。
“昨天肃王殿下在东平王府门口这么一场闹,倒是成了雷声大雨点小。”
张九承哈哈地笑了一声,仿佛很是痛快。
皇帝并不是真的糊涂,两个儿子的斗法他其实很不乐见,或者说是,极为厌烦看到这样的事。
私心里,他肯定是偏向周毓琛的,可是肃王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加上徐德妃和徐太后纠缠不休,圣上也不好受,若真是小儿子犯了这样的大罪,他肯定是不会姑息轻饶的。
对于皇帝来说,这十几年秉承的愿望,是几个儿子能够和睦相处。人心都是偏的,可他依然不希望偏心这件事被反应到政治上来。
皇帝从做太子时起是个温润的谦谦公子,他的性格仁厚和善,对百官下士也很礼遇,正是这一点,成了如今言路广开,士人勤于论政、勇于一展抱负的风气。
可与朝廷相反的后宫,作为皇帝,作为一个拥有这么多儿子的帝王,也是他这个性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几位皇子之间和睦相处早是不能够的了,可皇帝宁愿他们只摆一个样子出来,而不愿去撕破这层表相。
立储之事,仿佛是一件能拖过明天拖过明天的事。
周毓白是太了解自己父亲这性子,才能布下这步棋,让自己的大哥和六哥握手言和。
皇帝是不会计较他们今早的说辞是有多么漏洞百出。
只要两个儿子私下议和了,是一个好结局,皇帝自己会说服自己,他的大儿子并不是被小儿子派人刺杀,他的小儿子或大儿子都没有私下藏匿和氏璧,这都是一个误会,他们都是敬自己这个父亲的。
看吧,皇室是和睦相处的,百官和臣民都应该放心,他们一家都很好。
皇帝追求的,不过如此而已。
所以他会这么高兴。
“一时的自欺欺人……”周毓白放下了手中的银匙,目光盯着兽头香炉中的几缕青烟,喃喃道:“会纵养出多少祸心呢……”
张九承感慨:“天家情分,原本是浅薄的。”
皇帝是个难得长情之人,他视张淑妃为妻,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对她几个儿女真心疼惜,连头一胎的傻儿子滕王,尽管再不喜,都封了王。可张淑妃待他,又有当年的几分真情,这样的话,不用他张九承来问。
圣上求一个平安喜乐,和睦温馨,可天家永远都不会是普通人家,也不可能是。
周毓白淡淡叹了口气,他不想妄论自己的爹爹。
这件事,到这里也该了结了。
他早多留了个心眼,知道周毓琛不比肃王,多半还有后手。果真发现他还准备了一块假的和氏璧迷惑视线,他便放线索给邠国长公主,让她能够先一步入宫去和张淑妃谈条件。
张淑妃子心切,半点不比长公主少。
为了周毓琛能够不染半点恶名,她一定会答应的。
其实办这件事是有些冒险的,毕竟长公主那里若有个稍微聪明些的人,顺藤摸瓜能找到些线索指向自己。
可好在长公主一向是不使心眼的,她只要救出齐昭若,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想管。
如今和氏璧归于圣上,肃王从中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可毕竟这件私派杀手入江南,意图用和氏璧勾结吴越钱氏的事被抹平了,他也不算亏;而周毓琛,大概也能通过长公主搭线,迎娶钱家小娘子,长公主那里,焦天弘出面,齐昭若的罪,大概这几日能改判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里,周毓白半点都没有沾身。
周毓白勾唇笑了笑:“现在,要看看那幕后之人做何反应了。”
张九承也含着笑意:“他布局齐大郎一事,老朽粗粗一算,花了不少银钱,如今他目的没有完全达到,而另一局,肃王与和氏璧,又被您巧妙化解了,哈哈,他想来应该是气得暴跳如雷吧。”
张九承孩童心性,此时如戏耍别人成功了一般,很是开心。
“他定然始料未及,这两个局,竟造成了肃王与东平郡王暂时的握手言和,实在是妙啊。”
两个局……
“先生,”周毓白突然眼神一黯,打断他,“我想,这不是两个局。那人的最后目标,是我。”
他以前一直以为的错觉,或许根本不是错觉。
张九承也收了笑意:“郎君,这有点说不通……”
两个局。
一个是长公主与张淑妃母子。
另一个,是肃王与周毓白。
在张九承看来,幕后那人很擅长玩弄权术,挑拨离间,只为最后坐收渔利,是个心计高手。
不过是后来周毓白想了个法子,将这一局套入另一局,才将这浑水彻底搅翻了,断了对方的意图。
“说得通。”周毓白笃定,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对着张九承十分严肃地道:“请先生仔细想想,如果,我没有防备,而入了他的圈套,那么我定然是准备要用和氏璧一事对付大哥的,而此时正好出了长公主与张淑妃一事,这么恰好,那么我会怎么做呢?”
张九承眯了眯眼,他觉得周毓白问他这话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