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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仙翁带出去醒醒酒。”孙绍对目瞪口呆的敦武和帅增一挥手,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对葛衡笑道:“思真,仙翁恐怕还有一阵子才能醒,不如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大作?”
葛衡含笑点头:“固所愿也。孙君请。”
葛衡的家里很乱,虽然葛衡已经收拾过了,但是还是无法下脚,到处是材料、工具和未完成的模型,土墙上也没有墙帷,光秃秃的裸露着,墙上凿了一个洞,里面放着一盏油灯,油灯上方的墙壁上被薰得漆黑一片,看样子葛衡经常开夜工。一个长长的案板上,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些刚刚下好的木料,还有一些孙绍说不出名字的工具。靠着墙的一个书架上,竹简没有几卷,倒是放了不少模型。
孙绍一看到这些模型,顿时把刚看到的那些东西忘了个精光,有些急不可耐的扑上去,几乎想要抢在怀中。这些模型太漂亮了,和葛衡乱糟糟的房间完全两样,不仅打磨得十分光滑,而且保养得一尘不染。孙绍拿起一辆独轮车,发现这车的车轮居然是可以转去的,除了尺寸小得可以放在手掌上之外,其他的和真车无二。
“孙君,这边来,这就是浑天仪。”葛衡在里屋有些炫耀的叫道。
孙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模型,钻进了里屋,这才发现这是葛衡的卧室,不过里面除了一张床之外,便是数不清的模型。
孙绍仔细的查看了葛衡爱如珍宝的浑天仪,不过很遗憾,他除了感觉和后世的浑天仪有些相似之外,看不出什么名堂,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圈,每一个圈上都有一个圆球,大概是代表某个星星什么的。
“孙君你从这儿看,这是日,这是月,这是紫微星,这是荧惑星……”葛衡如数家珍,详细的向孙绍解释,孙绍凑在那个当观测孔的小管子上看葛衡操作,才恍忽有此明白,等葛衡说完了,他才揉着有些酸疼的腰站了起来,有些没诚意的笑道:“思真好手艺。”
葛衡有些失望,他解释了半天,孙绍却只是说他好手艺,而且显然有些言不由衷,难道他看不上自己的浑天仪?这可是他的心血之作啊,就连江东学易的高人虞翻见了,都赞不绝口,怎么孙绍却有些不以为然?大概……他还是不懂吧?有了这个想法,葛衡再看孙绍时,炙热的眼神便有些淡了。
孙绍虽然没看葛衡,但是却用余光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淡,嘴角又不屑的翘了翘,便大致猜到了一些,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一脸郑重的看着葛衡:“思真,你既然能做出浑天仪,想必是对易经有所研究的。”
葛衡微微的仰着头,不自然的露出一丝傲气来:“不敢,只是向虞仲翔、陆公绪等先生请教过一些,研究却不敢当。”
孙绍点点头:“那你至少应该知道,‘大道至简’这句话吧?”
葛衡见他说得严肃,倒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孙绍:“孙君对易经下过功夫?”
孙绍连连摇头:“我不通易经,只是听人说过这句话而已,我想问思真的是,你说易经是不是有这句话。”
其实孙绍这句话还真问错了,“大道至简”不是易经里的话,而易传里的话。不过葛衡听出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去纠正他的错误,而是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孙君的意思是说,我这浑天仪太复杂了。”
“嘿嘿嘿……”孙绍高深莫测的笑了,抬起手抚去葛衡肩上的一片木屑:“思真果然是聪明过人,一点就透。说实在的,我虽然对易经不甚了了,但是对这句话却是十分赞同。这世上的道理本来并不复杂,越简单的,越接近真相。那些说得云山雾里的,其实都离真相远得很。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概莫如是。”
葛衡沉吟不语,他转过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浑天仪,神情专注,好半天也没有回答孙绍,仿佛已经忘记了房中还有孙绍这个人似的。孙绍也不在意,他估计葛衡大概是悟到了什么,便转过身去看书架上的一些模型。说实在的,这个年头的浑天仪虽然看起来精巧,也能和一些天象观测相符,但是他们都是以地球为中心点,做出来复杂也是自然的。与浑天仪相比,他倒是对葛衡做的那些船模兴趣更浓厚一些。
在卧室的沿墙有一排柜子,上面摆了大小十几只模型,大部分是船模,有三四层的大楼船,也有上面蒙着盖的蒙冲小船。孙绍对这些十分感兴趣,不论是前世的他,还是穿越前的本尊,都知道江东之所以能和中原抗衡,凭的就是强悍的水师,而三国时东吴的水师不仅在三国之中称雄,就是在全世界也是执牛耳的,此时已经具备了近海航行的能力,据说后来孙权还派人到过台湾。作为一个穿越者,孙绍虽然处境堪忧,但是也不排除偶尔午夜梦回,心血来潮,想要叱咜风云一番的狗血意yin。他最盼望的倒不是一统中原,更多的倒是征服外夷,甚至带着庞大的船队远赴地中海,与这个世界的另一巨头罗马做一个亲密接触,将华夏大航海的历史向前再提一千年。
葛衡盯着浑天仪出神,孙绍全神贯注的看那些船模,不时的还拿起来仔细研究一下,时而点头,又时而摇摇头,两人谁也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连葛衡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屋外,敦武和帅增守着鼾声大作的葛玄,相视苦笑,敦武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发抖的手,暗自后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手指伸到如神仙一般的葛玄喉咙里帮他催吐,这可是神仙啊,万一醒了之后怪罪下来,那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少主的胆子也真大,居然把一个神仙给灌醉了,然后还把他整治得这么狼狈。
“琴……等一会儿仙翁醒了,你可别说是我抠他喉咙的哦。”敦武咽了口唾沫,看着刚把眼睛瞪起来的帅增,陪着笑说道。
帅增哼了一声,用手捂着鼻子,有些厌恶的看着胸前全是秽物,醉得象死猪一般的葛玄,不屑的说道:“什么神仙,我看就是个老骗子,看他这么邋遢,脸上还有伤,大概又是在哪儿行骗被人发现了,这才逃到吴县来。”
敦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帅增既然说他是老骗子,可比自已抠他喉咙严重多了,他这时才感觉到葛玄身上呕吐物的酸臭味,又闻了闻自己的手,立刻皱着眉头把手伸得老远,嘟囔道:“琴妹妹,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洗洗手,真是臭死了。”
“竖子,你又说话不算数。”帅增大怒,跳起来就是一脚,敦武早有准备,飞快的闪了过去,哈哈大笑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