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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定元年的正月里,丞相府每天都门庭若市,劝进的表文多得数不过来。一时间,四海之内皆为随王歌功颂德。
二月初九,皇帝宇文阐再次下诏进授大丞相、随王杨坚为相国,总百揆。更封十郡,通前二十郡。又加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锺虡宫悬。
这次,杨坚欣然地接受了所有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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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完毕后,高颎、杨惠、李德林和之前被高颎举荐的虞庆则四人跟随杨坚一同回到了正阳宫。路上这四人神色各异,有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有的沉着稳实一言不发,杨坚不动声色地将其一一看在眼中。
踏进丞相府宫室内,高颎等人纷纷向杨坚道贺恭喜,唯独杨惠不加拘束,快人快语道:“敢问叔父何时进位大宝?”
杨坚并没有急着回答,高颎见状也主动问了句:“听闻大王昨夜召见了庾季才,不知他的意见怎样?”
杨坚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说道:“叔弈算过了,说是二月甲子甚好。二月日出正东,这‘甲’与‘子’皆为天数,今年的二月甲子又正巧赶上惊蛰,是个万物复苏的节气。”
所有人都听懂了杨坚话里的意思,李德林趁时接话:“这二月甲子确实是个吉日,只是时间上稍稍有些吃紧,看来我们得抓紧准备了。”
杨坚开怀大笑,眯着眼睛注视着李德林,朝他指点道:“公辅啊,方才那道诏书辞核而理畅,你是劳苦功高啊!我看那禅位诏书也交给你了,这种事儿舍你其谁呢?”
李德林行了一礼,欣然接受了杨坚的任务:“是,大王放心。”
始终保持着低调状态的虞庆则此时突然向前一步,靠到杨坚近前,向其投以阴沉的目光,同时低声道:“大王,眼下还有一件要事,需尽早考虑。”
此语一出,屋内所有人的焦点皆落在虞庆则身上。杨坚看到虞庆则板着脸的样子稍有疑惑,但没有作声,只等着听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前、朝、皇、室——”虞庆则直直逼视杨坚,一字一顿。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凝滞。眼见无人作声,他微微昂首,声音里透着紧迫与坚定,继续道:“历朝历代开国时,都要考虑好如何安置这些人!”
杨坚仍是一言不发,但神色上并没有显露出异常。李德林窃窃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再看杨坚,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多想便一步上前,与虞庆则并排而站,建议道:“请大王宽恕他们吧!大王素来主张怀柔,此时更应张显仁义,这样才能使百姓信服、国家稳定。”
“咳咳……”杨坚手抵下颚咳嗽了一声,他并没有言语,只是将目光稳稳地投在虞庆则身上。虞庆则随即发表自己的看法:“大王,我觉得李大人此言差矣。斩草而不除根,那可是后患无穷啊!”
杨坚听后沉稳而又老练地点了下头,却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德林见状似乎有些心急,狠狠地瞪了眼虞庆则,转而恳切地看向杨坚,据理力争道:“大王,臣记得你前几日想留荣建绪共取富贵,但他却不领情还出言不逊。大王你不是也没有为难他嘛!依旧对他赏识有加,还派他赴任地方。正是此举为你树立了宽容大度的形象啊,同样……”
虞庆则低声一笑,态度强硬地打断了李德林的话:“这可不一样!李大人一向头脑清醒,怎么竟在此事上犯了糊涂?对臣子怀柔,可以令其归心,为新朝尽忠。但宗室不同,他们有政治威望。即便其本身没有威胁新朝统治的能力,但如果那尊贵的身份被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说到这里,激动之下的虞庆则“扑通”一声跪倒在杨坚面前,铿锵有力地谏道:“大王,成大事者切不可心慈手软啊!”
杨坚皱着眉头一副思虑之状,但嘴角却淡淡地浮出若隐若现的笑意,他轻轻地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虞庆则,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而将目光投向高颎和杨惠,把问题抛出:“你们俩也别愣着,都说说对此有何看法吧!”
杨惠想也不想,一步跨到虞庆则身旁,下跪道:“侄儿同意虞大人的观点,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踌躇了半天的高颎仍在犹疑,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从杨坚的脸上看出,这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其实心中已有决断。他不愿再多想,冷静地跪下附和道:“当杀!”
李德林难以置信地看着附和众议的高颎,顿时乱了分寸。他身体颤抖着转向杨坚,奋力劝谏:“大王啊,杀不得……”
“李大人无需多言,一切寡人自有分寸。”杨坚不耐烦地打断了李德林的话,他自顾理了理衣襟说道:“我累了,今天散了吧。”
李德林眼见杨坚要走,便想立刻上前将其拦下,但脚下一步刚踏出去,却见杨坚转过身朝自己走来。始料未及之中,李德林微微一怔,下一刻迎来的竟是杨坚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迂腐!迂腐至极!李德林啊李德林,你是个书生,不足以评议此事!算了,写好你的诏书,其他的事不用你再操心了。”
发泄完自己对李德林的不满,杨坚长袖一甩,阔步而去。虞庆则满面红光,从地上站起后和杨惠随意地说了几句。高颎看了看那边心情不错的两人,转而又望向依然愣在原地,满面伤怀之色的李德林,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喜是忧,但眼角处却闪过一抹暗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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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这是一个温柔的夜,晚风像一个俏皮的少女,拎着裙角肆无忌惮地在宫中赤足奔跑。她银铃般的笑声,在空寂的宫殿中回荡着。
“夏蔓你听,什么声音?难道是她回来了?”宇文阐吃力地伸出小手,紧紧攥住双手端着汤药的夏蔓,紧张的神色中又带着一丝期盼。
夏蔓没有说话,环视了大厅一周,确定没有任何异动后,才柔声安慰道:“皇上,你累了,刚才不过是吹过一阵疾风。”
“可是我明明听到皇……”脱口而出的话又被宇文阐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下,才把夏蔓往身边拽了拽,贴近她的耳畔道:“我是说司马令姬,我刚才听到了她的声音。”
“皇上,你听错了。”听宇文阐提到司马令姬,夏蔓强忍住心底的触动,露着笑颜转移了话题:“这药是刚刚煎好的,趁热喝了吧。”
两个人离得很近,浓烈的药味四散,早已飘进宇文阐的鼻腔。但听见夏蔓的这句话,他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碗暗褐的汤药上。“不喝,太苦了。这些天喝的药比我喝的水都多。”宇文阐松开了抓着夏蔓的手,身体微微向后一缩。
夏蔓无奈地皱起眉头,但她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刻意隐去悲伤的情绪,好言好语地劝道:“皇上病了,只有喝了药才能早日康复。这药是今天新开的方子,和以前那些不是一样的味道。”
宇文阐谨慎地打量了一番夏蔓手中的汤药,抬头时正迎上那双满含关切之色的眼睛。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那药碗,声音虚弱地问道:“夏蔓,我是不是要死了?像父皇那样,动也不动,最后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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