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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天阴,有雾。杨坚依旧召开晚朝,朝毕后独留高颎一人。他理着案上的公文,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昭玄,你对我刚才提议的修建长城一事有何看法?”
高颎不假思索答道:“臣很赞同陛下的提议,大隋现在的主要外患是南面的陈国和北面的突厥。既然陛下决定要与陈国力战到底,那么则必须对突厥加以防御。”
杨坚点头,对高颎投以满意的目光,又说:“好了,昭玄,先不谈这个,我让你留下来其实是另有要事吩咐你。你也知道,那苏威躲到山林里可是有些日子了。如今朝政稳定了,我想是时候让他回来了。你尽快派人去请他出山,传我旨意,任命太子少保苏威兼纳言、吏部尚书,其余官职不变。”
高颎听后愣了一下,但转瞬便化为一抹漠然,平静地说:“陛下果然看重苏威,将这么多要职都任命于他。”
杨坚未察觉到高颎脸上微妙的变化,继续说:“想让他诚心诚意为朝廷效力,必须先要加以恩赐!苏威是个人才,但没有你的举荐也只能被埋没,所以说你的功劳是最大的!”杨坚指着高颎笑了笑,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一脸严肃,少许沉吟后,认真地看着高颎说:“昭玄啊,除此之外我还有一重任需要交托于你。前朝的律法过于繁复严苛,必须修正,你作为尚书仆射乃朝廷首相,此等要务当由你亲力亲为,我才放心。”
高颎一脉泰然,拱手拜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将律文修正得疏简,让量刑从宽从轻。”见杨坚颔首一副思索状,他也有一事正好趁此禀道:“对了,陛下,臣这里也有件事。晋王殿下被任命为并州总管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陛下想让他何时启程赴任?”
“这个嘛……”杨坚一怔,半晌后才说:“我最近想为广儿安排一门亲事,此前的任命不如先让他人代任。”
高颎点了点头,追问道:“晋王确实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不知陛下看中何家娘子?”
杨坚对答:“我想与梁主联姻,不过还尚在考虑之中。说起广儿,我倒是想起另一事,昭玄啊,需要你帮我参合一下。”
高颎道:“臣愿替陛下分忧。”
杨坚收拾好案上的文书,站了起来边走边说:“汉王年纪尚幼,暂且留在皇后身边。而晋王、秦王、越王嘛,则必须委以重任、驻守地方,所以他们身边应有文武才干者僚佐。”说到这里,他已走到高颎身边,拉起他的手笑着把话说下去:“还有太子,东宫也需要增加才德兼备的官员。现下又到了昭玄你举荐人才的时候了!来,我们去外面走走,慢慢说。”
出了殿门,二人齐齐看到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独孤皇后。杨坚一时哑然,皇后向他见了一礼,同时高颎也向皇后行了礼。
“哎呀,朕光顾着和昭玄谈公事,忘记皇后还在外等候了,站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杨坚讪讪地望着独孤皇后,轻轻吐出这句话。
独孤皇后倒是大方识礼,和颜从容道:“陛下勤政,国事为重,臣妾多等一会儿,不算什么。”
杨坚涩笑,走到皇后身边执起她的手,温和地说:“朕还有些事要和昭玄谈,皇后先回去吧!”
“那么臣妾先走了。”独孤皇后俯身行了一礼,悠然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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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三月末,梁国国君萧岿派遣太宰萧岩、司空刘义来京向大隋皇帝朝贺,杨坚首次向梁国提出欲与梁主联姻的意向。
五月初,杨坚赐堂侄杨惠改名为杨雄,封邗国公杨雄为广平王,堂弟永康郡公杨弘为河间王。除此之外,近两个月来朝堂内外并无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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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三日一早,皇城内无端刮起一阵疾风,许多宫人的脸上挂着阴沉之色。凝重的气氛**在宫苑中的每一个角落,无人敢窃窃私语,但都觉得隐隐有事发生。
夏蔓如往常一样拿着宇文娥英前一日的课业送给乐平公主检查。她拐过回廊还未走到偏厅,隐约听到一阵凄凄的呜咽,那好像是杨丽华的声音:“阐儿已经不做皇帝了,没想到还是没有好日子过……”
夏蔓心中一紧,忙加快脚步。一进小厅,看到晋王杨广贴着乐平公主坐在她身边,公主两眼红肿,抽泣着垂目拭泪,而晋王也面带哀伤之色,不住地用手抚着姐姐的背。
夏蔓一时无所适从,不知该不该上前去交宇文娥英的功课。杨广发现有人进来,轻轻抬头瞥了眼夏蔓,继而又看向杨丽华轻声安慰道:“介国公病重不治,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大姐还请节哀,忧心伤身。”
杨丽华仿佛没有听见杨广的话,依然默默地流泪。不远处的夏蔓却被这一番话狠狠地刺中心底柔软的深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娇小的身躯也止不住哆嗦起来。她呆然在原地,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心神,只有两行冰冷的泪夺眶而出。瞬时间,手中拿着的一叠纸张倏地脱手,如枯死的落叶般飘飘摇摇散了一地。
“我要给阐儿……给阐儿举丧……吊唁……”杨丽华勉强止住泪水,断断续续地对杨广说了一句。
杨广点头,看着姐姐惨白如纸的容颜,只感于心不忍,恻然宽慰道:“放心,我会向陛下请示。”
杨丽华听到他的答复便不再说话,但悲痛的情绪突然再次袭上心头,眼泪又开始汩汩急流。杨广好言劝慰,安抚了姐姐几句,便因有事在身而不得不自请告退。走出厅门时,他又一次看向低着头、茫然悲怆地杵在门口的夏蔓,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吴式微看到夏蔓站在门口,便喊她过来。夏蔓听到呼唤后仍是失魂落魄,木然地将散落在地的纸张捡起,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到杨丽华身边,甚至忘了行礼,也不知该说什么。吴式微虽也伤怀,但情绪尚算安稳,在一旁继续劝慰杨丽华宽心。说了几句后,她突然瞟见侧门边有一个小宫女轻声进了屋子,站在那不停地向她使着眼色。
式微出去片刻,回来后手上多了一封信:“公主,司马令姬托人将这封信送来给你。”
“令姬……”杨丽华抖着手将信件接过,颤颤巍巍地把信封拆开。她流着眼泪,心不在焉地扫着那信,自言自语:“令姬是个好孩子,自从她被贬为庶人,我再没见过她。”看过信后,杨丽华更加伤怀,她不住地引袖抹泪,又将信收好,转而伸手拍了拍站在她面前的夏蔓,对她泣道:“替我去看看司马令姬吧,你们年纪相仿,你要好好安抚她。她毕竟曾经是阐儿的皇后,阐儿去了,她也难免伤心。”
夏蔓感到附在肩膀上的手掌冰凉而麻木,她忍着心中的伤痛,噙泪看着杨丽华,应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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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北苑冷宫见到司马令姬,二人的话都不多,只是泪眼相对,互道珍重。夏蔓离开后,惶惶然地不想回宫,皇宫北面多是荒废的宫室,一向人迹罕至,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她竟来到了昔日与宇文阐初见的北山小湖边。
今日天色阴霾,乌云蔽日,层层假山深处笼着骇人的阴冷与苍凉。池畔杂生的哀草倒映在一潭死水之上,池面的粼光黯然惨淡,岸边的青苔也泛起乌黑,勾勒出一幅病态的景象。
夏蔓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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