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2页)鹿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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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梯转角处早有两名伙计在等候,等平煜和傅兰芽一前一后上了楼,便领着他们往那两间空余的客房走去。

    走廊两旁约莫有二十余间客房,一路走过,几乎每间客房都紧闭房门,听不到半点动静。

    走廊极长,尽头一扇窗户,窗外一轮皓皓明月挂在半空,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给原本昏暗的走廊镀上一层碎银子般的光芒。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伙计方停下脚步,回过头,带着讨好的意味对平煜笑道:“大人,是这两间房,已经到了。”

    林嬷嬷抬眼,见两间客房果然挨在一处,颇有近水楼台的嫌疑,神色警惕地看一眼平煜,悄悄将傅兰芽揽得更紧。

    说话那名伙计推开较近的那间客房的房门,持灯将房内照亮,请示平煜道:“大人,不知您打算在哪间房下榻?”

    平煜脸上没什么表情,打量一番周遭景象,目光落在那扇正不断有清凉夜风徐徐灌入的大窗上,少顷,忽指了指伙计已然推开房门的那间房,对傅兰芽道:“你住这间吧。”

    说完,自顾自越过她们主仆,走到尽头那间房门前,令另一名伙计开门。

    傅兰芽主仆进了屋子,见房屋还算宽敞,开着一扇小窗,清凉爽利。屋里布置着几件简单家具,除了一张简易的拔步床,另有一桌数凳。

    林嬷嬷走至近前,用帕子拭了拭,见上头浮尘无几,还算洁净。

    这伙计极年轻,见傅兰芽虽然帏帽遮面,但身形窈窕,气度如云,显见得出身体面,也不敢多看,只快步走到屋内,将桌上那盏油灯点亮。

    转过身,因一时吃不准傅兰芽跟平煜的关系,只好含糊道:“这位……姑娘,这客房共有两间房,除了这间寝室,里头另有净房,一会您若要沐浴,直管跟小的说一声,小的会送热水来。”

    傅兰芽早觉身上汗津津的,听见这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道谢道:“那有劳了。”

    伙计听她声音柔和婉转,极为悦耳,不由得一滯,随后笑应道:“小的这去张罗。”

    快步走到门前,回身掩门时,不经意抬目一望,便见那位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想是口渴,正拿着茶碗斟茶。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女子举止如行云流水般舒畅,背影玲珑,纤腰不盈一握,说不出的诱人。

    他烫着了似的收回视线,悄悄掩上门,快步离去。

    等热水送来,傅兰芽沐了浴,换了套洁净衣裳,将解毒丸收入袖中,又慎重地将母亲那本旧书重新藏在小衣内。

    过不一会,门外有人敲门,却是伙计送了晚膳来。

    因林嬷嬷仍在净房沐浴,傅兰芽应了一声,戴上帏帽,上前开门。

    刚要从伙计手里接过托盘,忽然耳畔飘来隐约说笑声,似是从楼下传来。

    “锦衣卫的大人们在楼下用膳。”伙计见她似乎有些疑惑的模样,笑着解释道,“您隔壁那间房的大人刚刚也下了楼,正令上酒呢。”

    倒是时刻不忘苦中作乐,她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不置可否地笑笑,捧着托盘回身,放到桌上。

    主仆二人用膳时,林嬷嬷只当傅兰芽心情愁烦,胃口必定不佳,谁知小姐竟不声不响吃了足足一碗饭,不免心酸又感叹,小姐正身处逆境,难得却未自乱方寸,时刻记得周全自己,毫不含糊。

    这样一想,忽觉自己先前的长吁短叹当真多余,精神不自觉一振,忙又给傅兰芽夹了好些菜,自己也跟着吃了不少。

    用过膳后,主仆二人上榻歇息,傅兰芽躺在内侧,闭着眼睛假寐,精神却一刻不敢放松,始终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走廊上不时有人走动,脚步声夹杂着开门关门声,片刻不得安宁,那些一个时辰前还寂静无声的房客们,仿佛被触动了某种机关,一瞬间都活络了起来。

    傅兰芽眼睛虽未睁开,眉头却忍不住深深蹙起。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忽然楼梯上响起重重脚步声,仔细一辨,来人却不只一个,当中一人脚步重而杂乱,似乎走得东倒西歪,同时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走过傅兰芽客房时,有人笑道:“平大人难得一醉,一旦醉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另一人声音吃力些,仿佛正扶着什么人,接话道:“别忘了咱们从京城送新任云南巡抚上任,因怕南夷战事告急,一路紧赶慢赶,连个囫囵觉都未睡过。这会该办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等着回京覆命了,平大人想来是觉得心里畅快,这才痛饮的。”

    傅兰芽微讶,听这意思,平煜似乎喝醉了。

    等了一会,听隔壁开门关门,一阵忙乱,随后便是两人离去的脚步声,又重新恢复寂静。

    她静静躺了一会,听外头一片奇异的死寂,仿佛连风声都静止了,忽然再也躺不下去了,轻轻推了推已经有浓重睡意的林嬷嬷。

    林嬷嬷心里挂忧傅兰芽,不敢放任自己睡熟,顿时清醒过来,不解地看着傅兰芽。

    刚要开口询问,傅兰芽却示意她噤声,悄悄拉她起床,走到桌前,将桌上油灯灭了,随后倾泻了灯油,将沉甸甸的油灯握在手中。

    做完这一切,傅兰芽便借着窗外月光,拉着满脸困惑的林嬷嬷进了净房,藏在浴桶后,对林嬷嬷悄声道:“嬷嬷,我总觉得外头有些不对劲。”

    林嬷嬷嘴无声张了好几下,见傅兰芽面色慎重,绝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不由得汗毛一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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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云南山高谷深,气候比旁处来得湿润,净房里还氤氲着之前沐浴留下的水汽,久久未能散去。

    虽然时值盛暑,夜里并不寒凉,但被这种湿气包裹久了,傅兰芽仍觉得不舒服,仿佛呼吸都滞重了些似的。

    在浴桶后抱着双膝坐了一会,外头一无异动,主仆二人虽然依旧不敢懈怠,却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

    正强行挣扎间,忽然外头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这声音落到耳里,如同雷鸣一般,登时将二人的睡意驱散。

    傅兰芽心咚咚直跳,极力屏住呼吸,借着高大木桶的遮掩,往外看去。

    等看清外头景象,身上的肌肤不自觉起了一层细细的颤栗。

    见原本撒着窗外月光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影,那黑影一动不动,蛰伏在窗台上,似乎正警惕地分辨屋内情形。

    过了一会,那人一跃而下,不知身上有什么古怪,行动间几乎未发出半点声响。

    等他缓缓走到屋中,身形清晰的暴露在月光之下,傅兰芽和林嬷嬷一望之下,几乎是要费尽全身力气,方能避免自己的牙齿不恐惧地打起战来。

    见那人身形极矮小,几乎只有常人一半身量,偏偏长手长脚,看着似猿非猿,古怪异常。

    更令人费解的是,此人头上缠着包头,短袖短裤,精瘦的四肢暴露在外,竟做着夷人装扮。

    他手中握着一柄似笛非笛的东西,无声无息走到床前,冷冷撩开帘幔,举起那根笛状的物事,放于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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