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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探春睡下后,除了值夜的待书,其他的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打了水烫脚。小红还真的特意去央求翠墨:“好姐姐,我膝盖有些疼,可能敷一敷?”
夜里,小红香甜地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老早的王家那边送了请帖来,请贾母和王夫人过去逛逛。
结果到了一大早,贾母便嚷着浑身不自在。
王夫人忙要令人去请太医,贾母便拦她:“你也太小心了。今日是你弟媳妇生日,忽然我这里要传太医,她岂不忌讳?况我也没什么大事,躺躺吃两丸药是了。留下黛玉给我解闷,你跟薛家姨太太带着孩子们去罢!”
王夫人本来不喜欢自己那个弟媳妇,过去给她过寿原本勉强,此时有了贾母不自在这个好借口,她才不会放过呢。忙道:“又不是整寿,没什么非得要去的。她过生日,我妹妹和凤丫头连带几个孩子都不得不去的,倒是林姐儿,不去也罢了——算了,我还是在家吧。”
贾母笑了笑,便由她了。
这边探春被吩咐了整理好了,临出门却被通知王夫人要留下来照应贾母。她早听鸳鸯悄悄地告诉了,贾母并没有不舒服,只是不想去王家而已。所以,去贾母跟前说了一声,便笑语嫣嫣地跟迎春惜春一起出了门。
深吸一口气。这是贾元春封妃之后,贾府的女眷第一次大规模地出门。年后原本也有各家来往吃戏酒拜年的事情,可因为贾母不耐烦四处走动,贾探春那时又被元妃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所以干脆以服侍贾母的名义留了家里。到了如今,竟是已经四五个月没出过门了。
探春噙着一丝微笑坐在车上,连旁边惜春小声儿埋怨她的丫头入画太滑头等语都觉得悦耳得很。
待书看她的样子,不由莞尔。
三姑娘自幼喜欢出门,只要是老太太高兴了一说要出去,不论是进庙烧香,还是各府应酬,她都兴奋得夜里睡不着。
如今因为府里大小姐封妃的事情,老太太和老爷传令下来要府里低调些,所以算起来,除了那回去了一趟宁国府拜祭祖宗,三姑娘竟已经有大半年没出过门了。
惜春歪着头想了半天,才嘻嘻地笑着拉探春的袖子:“三姐姐,去年好似王家二老爷不在家里,连罗夫人的生辰,都没做?”
探春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太太家里的人都不太热闹。自从前年二舅舅升了九省统制,二舅母为人谨慎,家里更加冷清了。别说她的生日没做,连老太太的寿诞都悄悄地过去了呢!说起来,我都有快一年没去过了,路都要忘干净了呢。”
惜春咯咯地笑起来:“原本我和二姐姐的外家都不在京里,所以疏于往来。王家在京里,可你……”
入画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惜春这才想起来,呀了一声,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起来。
王家是王熙凤的娘家,是宝玉的外家,却跟探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探春却不以为意,笑道:“是啊。赶上大姐姐封妃,从咱们家到王家,都反而不敢像以往那样张扬了,这才是两家子的好处。不然,自家人先得意起来,那外头不知道多少人狐假虎威了。真做了祸,可不还是咱们两家子的主子吃瓜落?”
惜春连忙点头称是,又笑着扯开话题:“不过你说得也不全对。我哥哥说,娘娘晋了位份,咱们家如果反而谨慎小心起来,不是更显得有野望?所以,人家外戚什么样儿,咱们家也怎么当外戚,最好了。”
探春呵呵冷笑一声,并不管这是在大街上,正色对惜春说:“珍大哥哥这话错了!四妹妹你记着,凡做人做事,不能比照着旁人来。旁人那样做,必定有外人看不见的倚仗和缘故。譬如有人敢跟皇上顶着干,那未必是他强项,极有可能他是有消息知道了皇上想有个人能驳回一下子,皇上好顺势做别的。再譬如说,鸳鸯姐姐敢管着老太太,那并不是鸳鸯姐姐脾气硬,而是鸳鸯姐姐满心里想的都是老太太,即便有话不顺耳,那也必是老太太心里有数不应该做的。但究竟哪件事才该驳回,哪件事又该由着她老人家,咱们却并不知道。只有鸳鸯姐姐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老太太寸步不离的人,才知道。”
“好比说当外戚。珍大哥哥只知道该随波逐流,不被人猜忌疑惑。可是猜忌疑惑这种事,从来不是因为你是外戚,而是因为你做了有违国法朝规的事情。只要咱们自己立身正,守礼知节,便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也得找得着罪名啊!凤姐姐不是常说?苍蝇不保无缝的蛋,这话虽然粗俗,你细想想,可不是那个道理?”
“何况,自古以来,外戚因随波逐流没分寸,被抄家灭族的不知凡几……”
待书见她越说越来劲,连忙跟入画刚才似的,也悄悄地拽她。
探春轻轻地咬住了嘴唇,也红着脸笑了起来,道歉道:“四妹妹别烦我。实在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一说起来忍不住!”
惜春笑着爬过来,拉了她的手摇一摇:“三姐姐好些日子没跟我说过这些道理了。我听的。如今不在一处跟着大嫂子读书了,我反而觉得无聊了。我以后能不能每天去找三姐姐一起写字?”
车身微微一晃,探春怕她摔着,忙把她揽了怀里,先让她小心,方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我每日里哪个时辰写字哪个时辰读书,你们都知道的。想做什么,挑什么时辰去找我便了。”
惜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想去靠着探春的肩膀,又怕蹭了脸上的胭脂,只好紧紧地握了她的手。
探春这番言论虽然只是说给惜春听,但外头赶车跟车的仆从们,却都听在了耳朵里,不由得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目光。
这位三姑娘,简直是生来的有见识,单说立身立意,府里上上下下,竟是一个字儿的错处也寻不着她的。
——真不知道这身本事,究竟是谁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