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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爷爷是个名人?是什么样的名人啊?”谌晓玉将凳子挪了挪,靠近了谌文辉,洗耳恭听听八卦
“其实我不清楚邓家是什么名人。”谌文辉开场,晓玉切了一声,打了他一下。
“那时候我还小,好像还没有上小学吧,只记得咱们这大院的最后面,有个单独的院子,独门独户,单独的小洋楼,气派得不得了,三层楼全是地板,客厅里吊着鹿角枝桠一般的吊灯。那邓家人住在那小洋楼里。只有进进出出的时候才跟人打招呼,客客气气的。到后来,红卫兵来贴大字报,抄家,才知道原来这个邓爷爷是被上头的人点了名的美国间谍,大资本家,大毒草,我那时候小,看不懂大字报上写得是什么,只看到扔出来好多的解放前的画报,上面有邓爷爷的照片,梳着分头,西装笔挺,可派头了。”
晓玉点了点头,难怪这邓老爷气度不凡,原来是背景深厚,
谌文辉那时候小,说来说去也没说清楚,可惜现在没有电脑,没有百度,要不然上搜一搜全都明白了。
“那后来呢?”她问,“邓爷爷很倒霉了?”
“那还不倒霉吗?可是倒了大霉呢,记得红卫兵来开批斗会,让老头子坐“喷气式”飞机,脖子上面还挂着大木牌子,上面画着红叉,红卫兵喊口号,打到资本家,打到大毒草,震天响。那场面可吓人了,开完批斗会人直接被抓走了。我那时候小,不敢去看,文光他们都去看的。连邓奶奶都被拉出来批斗,说是资产阶级小姐,头发还被剪成了阴阳头,家被拆得四零八落的,洋楼不给他们住了,全都被撵到了地下室住着,又冷又潮湿。”
“他们家几个年纪大的男孩都去了边远地区,其中有一个,被发配到青海还是新疆那么远的地方,好多年都没有回来。几个女儿,像邓红梅她们全都插队到农村去了。一直到前几年邓老爷子被放回来,他们家才从地下室搬了出来,住到了楼上,日子才好过了一点。”谌文辉说着摇了摇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难怪邓爷爷说,所谓人生,不好不坏,他年轻时期,风光无限,中年忍辱负重,晚年早已经是历经沧桑,云淡风轻。
谌文辉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巴,悠然自得,将桌上的饭碗菜碗推到谌晓玉的面前,摇头晃脑地说,“看我给你说故事的份上,去把碗洗了。”
“什么故事?不是个老掉牙的故事,看你懒得跟大爷似的。”谌晓玉站起身来,动手收拾桌上的剩菜剩饭,该换小碗的换小碗,该扔的扔掉。
谌文辉拿着牙签剔着牙,一边指挥着她收这个收那个。
天气热,剩下的饭菜容易坏。
“我去后面的井台去打一桶井水,把饭菜放里面湃一湃不会坏了。”谌文辉说着站起身,拿起椅背上晾着的衣服,用手仔细地掸了掸平,套在头上。
晓玉瞧着他的动作不像是抬水,像是去约会。微微皱了皱眉心,说,“我也去。”
“你别去。”谌文辉的声音从衣服里闷闷地传来。
“为什么?我在家也没事,去看看。还能帮你抬水回来。”
“算了,我又不是抬不动。”谌文辉的脑袋从衣服里钻了出来,呼了一大口气,“你别跟着去,那地方阴气重。”
“是什么地方啊?说得这么篸人,既然这样,你也别去了,我们用自来水放在盆里湃着吧,是一样的。”
“自来水不行,不够凉。饭菜放着会馊的。对了,正好还有个西瓜。等着我提了井水回来,把西瓜也冰一冰,我们晚上切西瓜吃。井水冰过的西瓜可好吃了,又甜又沙。你在家里把碗洗了,乖乖地等着我,可别乱跑。”谌文辉说着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走了,临出门前还照了照墙上挂着的镜子。
晓玉看在眼里,皱了皱眉。
怀揣梦想的少年,猛然遇到改变命运的女孩,身世可怜可敬,莫不感动于心,辗转反复。
他想帮助他心里看中的人。
错了吗?似乎也没错,少年毕竟是少年。
谌晓玉用淘米箩装了吃过的碗,端到天井里的水池边洗,太阳**辣地在顶头上晒着,水管里冒出的自来水尚有余温,流在手心里热乎乎的。
洗过碗,她坐在走廊上看书,享受那一丝丝穿堂风。
十二岁,大病一场,他们以为她还是孩子。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
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脚下的青石板被晒得灼人,知了躲在树荫里有气无力地一声声地叫着。
不知道哪家的半导体正在播送评书《岳飞传》,正说到最后一回,“奇冤昭雪“书接前文,单说岳雷扫北,盘龙山大捷!歇兵数日,兵往北进!一路上没有金兵拦挡。完颜寿父女献了牧羊地,眨眼间岳家军来到了蜃华江。金国皇帝完颜亶听说大宋朝的兵马已至蜃华江,当时心慌意乱:束手无策,急忙召集各国的小郎主和文武群臣商量着怎么办。。。。。。。”
刘兰芳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回荡,
晓玉放下书本,坐在那里静静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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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谌家是这里吗?”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个妙龄的女郎站在台阶前。
谌晓玉点了点头,打量着她。
年轻,健康,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长长的鬓角,有点卷儿,她穿着一件苹果绿的连衣裙,皮肤白皙。
“哦,谌老师让送这个过来,给谌奶奶。”她的手里一个大的尼龙兜,里面是一兜苹果。
谌老师?晓玉蹙眉,哦,想起来了,她父亲那时候还在学校教书。
“我知道你,”她说,“你是谌老师的女儿,谌晓玉。”她咯咯的笑着,,眼睛转动,上下打量着她。
谌晓玉站起身来,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奶奶不在家,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回复她。”
“我叫吴彤。”那女子笑着说。女子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
吴彤?晓玉手一滑,玻璃杯差一点掉在了地上。
是那个吴彤吗?
爸爸的后来的妻子,她的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