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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第一场雪。
丁静宜出殡那天,江城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是陈之韧出面办的葬礼。
从医院到殡仪馆,再到陵园,一切从简。
陈絮在灵堂守了整整两夜。
全程并未避讳她。
陈絮的情绪一直很平静,至少在表面上,没有恸哭,只是眼角泛红,双目迷茫。她也有理智,甚至还会对陆续来吊唁的亲朋周到的还礼。只在遗体被送进火化棺之前,再也没忍住,凄声喊了一句:“妈妈——”
戴香用力掰开了她紧紧扶着棺木的手指。
她泪流满面,一边劝哄陈絮,“好孩子,让她走的安心点。”
一切止息。
生离死别,无可抗拒。
北风刮了整整一夜。
陈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冰凉的泪痕。
暗沉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周遭环境很陌生。床单、家具、壁纸,甚至气味,都是她所不熟悉的。
她的神志从混沌中逃出,渐渐清醒过来。
丁静宜去世之后,陈之韧带她回到了他与魏薇的住处。
陈絮重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夜晚。
万籁寂静,病房的墙角的立灯暗暗地亮着。她在一旁的陪床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丁静宜醒过来,轻轻的拉住了她垂在一侧的手。
陈絮睁开眼睛,也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妈妈?”
她说,“小絮,我这一辈子,于感情一事,过得很失败。我跟你爸爸分居的时候,已经协商好将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十八岁之后,你可自行处置。家里主卧床头柜抽屉里有一张卡,不多,是我给你存的上大学的学费,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是在交待后事了。
丁静宜又说了一些她的旧友、同学、至交的名字。
最后,她说:“你出生的时候,满城飞絮,你爸爸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他当时在外地出差,连夜赶回来,在产房外面守了整夜。天亮的时候,他抱着刚出生的你,握住我的手,激动的哭出声。他也曾把你放在心尖上疼过。”
陈絮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脱掉睡衣换成校服。
白衬衣打底,中规中矩的黑色西服,领子上镶了苏格兰红格子的滚边,同色系的百褶裙。乌黑长发拢起来梳成马尾,白瓷似的一张脸,小小的,嫩的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梢。
培嘉是重点中学,高中部尤其难进。
这阵子在功课上的松懈,让陈絮的年级排名一落千丈。
她低头看了眼书包旁边的那圈黑纱,拿起来缠在左袖上,再穿上羽绒服外套。
陈之韧的新家是普通的三居室。
房龄很多年了,布局还算合理。客厅小,只放得下沙发和茶几,没有餐桌的空间,卧室面积倒不小。他和魏薇住一间,陈桐一间,最小的一间是杂物房。
陈絮在住。
六点半,天色还早。
陈桐读小学二年级,八点半上课,学校在小区门口。
没有人起床。
老城区,主色调都是黑灰,清晨因为连日的雪和寒冷而略显萧索。
路边早餐摊的笼屉氤氲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陈絮出门之后,步履匆匆的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跳上了一辆公交车。过了几站,在一片打字复印店的门面前下车了。
丁静宜毕业于音乐学院,生前在市里的交响乐团工作。
陈絮自幼跟她学习弹钢琴,基本功十分扎实,去年考过了九级。也参加过各类比赛,在全国性比赛上获过奖。她把这些都列在简历的表格中,印成了钢琴课的传单,然后拎着一罐浆糊,沿着学校附近小区的公告栏一路贴过去。
丁静宜身体每况愈下之后,停止了在乐团的工作。
为了生计,她也曾在家里给学生教授钢琴,按课时收费。
她一直觉得不快乐,从热艺术到为了谋生,难免钻牛角尖,落差让她的心境愈发黯淡。
陈絮不觉得。
她没有办法,她需要钱。
江思邈骑着自行车从兰亭水岸小区门口出来,看到陈絮正在往公告栏糊小广告。
寒风把她的脸颊吹得有些发红。
他们是同班同学。
高三的教室,一眼望过去,每张课桌上都是书,一摞一摞的,像是坚固的城墙。堡垒的缝隙中露出一张张与年轻的稚气不符的倦怠的脸。
陈絮最近经常缺课。
江思邈在她站过的位置定了定,打算伸出手揭下那张宣传单,半道儿又改了主意。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对着拍了张照。
速成钢琴课,一对一私教,周一至周日晚上任选时段,每课时10元。
一行醒目的数字,是联系电话,后面尾随一列钢琴等级和各类奖项。
靠近学校大门的路口总在拥堵。
江思邈骑的很慢,一直跟在陈絮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很显眼的背影,纤瘦,脊背挺直,独来独往,不像班里其他那些整天嬉笑和拉帮结派的女孩。
很酷。
张粤西凑上来,与江思邈勾肩搭背,“嘿,哥们儿,看什么呢,丢了魂儿似的。”
江思邈郁叹一声。
他指了指教学楼顶自上垂下的各种颜色决战高考的条幅——
只要学不死,往死里学。
考过高富帅,战胜官二代。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
不待张粤西回应,江思邈踩上脚蹬,一溜烟的向车棚的方向去了。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临近期末考试,培嘉高中在周六、日安排了半天的课程。周五没有晚自习。
课业繁重,很多学生都会自动留下复习功课。
陈絮没有这个打算。她做完上次模拟考试的错题分析,把课本和试卷都收进书包。
眼前人影一晃,祝安安坐了过来。她在陈絮旁边的空位上,笑容灿烂又明朗,“陈絮,这次模拟考的怎么样?”
教学楼外的整块墙面,循环往复的更迭张贴每次考试的成绩榜。
陈絮在年级的排位已经从前十倒退了四十二个名次,在五十名开外了。
陈絮只好停住了要起身的动作,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词,“还行吧。”
祝安安:“一次成败不代表什么,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次太紧张了吧。别气馁啊。”
陈絮:“……”
“呵……”后排传来一声嗤笑。
江思邈从一摞书后抬起头,舒展着身体一边打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眼皮低垂,薄唇微抿,唇角轻轻上扬。
陈絮能察觉出他内心那点子对周边俱是平庸之才的俾睨。
一直以来,江思邈的学习成绩简直好的令人惊叹,尖子生,天赋高,人也谦和,至少在表面上。又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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