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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从梧州路出来,陈絮转了几趟公交车,去了南郊的中修堂。
她知道,谢尧亭今天会在那里坐诊。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晚霞如锦缎一般铺陈开来,草药味的幽香弥漫四周,让她那颗浮躁不安的心突然归于宁静。
陈絮沿着廊檐走进院里。谢尧亭穿一身白大褂,正站在柜台里,背后一溜儿按照本草饮片配伍原则排开的樟木小方格子。他对着处方,拉开一个药斗抽屉抓出一把草药,过秤之后,挨个放在柜台上摊开的牛皮纸上,又转身拉开一个抽屉抓出一把草药……动作娴熟而沉静。
她像是中了邪,着迷似的,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谢尧亭把草药按副包好,递给等在一旁抓药的病人。这才看到陈絮,笑着打招呼,“来了怎么也不吱声。”
陈絮没回答,抿着唇角笑了下,走进来与他隔着柜台相对而立。
她之前站在背光处,看不太真切,现在离得近了,脸颊上那个细小的伤痕很显眼了。
谢尧亭啧了声,皱着眉头轻轻抚了下她的侧脸,低声问:“怎么伤的?”
陈絮这才想起来之前被玻璃渣溅到的伤,避讳似的偏过头去,随口胡诌道:“……呃,不小心撞墙上了。过两天会好的。”
谢尧亭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哭笑不得的叹口气,“跟我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中修堂的后院很大,有各种各样的炉灶炮制中草药。陈絮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个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晾晒区的角落。
陈絮在中堂那张古朴的明式圈椅中坐了下来。
谢尧亭从内室的小匣子拿出一小罐药膏,一边打开一边说:“这个药,刚擦上去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下。”
谢尧亭的指腹温润而干燥,沾了一点淡绿色的药膏,轻轻在她脸上点了几下。
薄荷的清苦味,带着很清淡的沁人心脾的凉。像他这个人,永远沉稳,无论对待何事都能岿然不动淡然处之。她喜欢这样的安定。
陈絮伤感的不得了。她的掌心紧握住背包的袋子,里面那份录取通知书仿佛是块烫手山芋,她把来之前的初衷完全抛诸脑后。
谢尧亭替她上完药,看她紧绷的身体,笑着问,“真的很疼吗?”
陈絮回过神,摇摇头,“……一点都不疼。”
月亮爬上来,一轮银盘遥挂在琉璃九重天。
陈絮最终长出一口气,说:“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你要看下吗?”
谢尧亭一怔,随即点点头,“好。”
陈絮掏出来递给他,他接过在桌面上展开,山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建筑学专业。
“……很不错。”
隔了半晌,她听到他说。
陈絮咽下一口气,又说:“距离这里一千二百公里,坐k字头的火车要十九个小时。”
谢尧亭轻轻嗯了下,表示听到了。
陈絮一鼓作气,“我……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尾音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哭腔。
谢尧亭抬手捧住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掉不断涌出眼眶的泪水,低声安慰她,“……傻孩子,别哭了。”
陈絮好像在承受锥心之痛一般,她微微向前含胸,佝偻着背,右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哭的根本停不下来。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砸在他搭在膝上的手背。
谢尧亭的指尖颤了下,他给不了她任何实际意义的安抚,他亦说服不了自己给出任何不确定的承诺。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手让她去追寻真正属于她的未来。
陈絮决绝的不肯给自己留任何一条退路。她能狠下心抛下任何人,唯独不舍得谢尧亭。算未来有繁花盛开,明朝能呼风唤雨,那又如何。在她心里,所有名利场上的诱惑都比不过眼前人的展眉一笑。
她又何尝不怕,此别过,是错过一生的时间。
九月开学季。
临行之前,陈絮又去了一趟城郊墓园。
松柏是常青之树,盛夏之时,葱葱茏茏的覆满半山。
陈絮怀中捧了一束纯白色的马蹄莲,穿梭在墓园的步道之中,最终站定在丁静宜的墓碑前,从背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和车票,跟她道别。
她对着那张小小的黑白寸照,讲了一些在老年活动中心兼职教钢琴的趣事,又絮絮叨叨谈起她对大学生活的规划。
南下的列车呼啸着驶出站台。
陈絮执意不肯谢尧亭来送她。她对自己说,没有任何分别是不堪忍受的。
耳机里音乐循环流转播放,陈絮偏过头,看着车窗外迅速略过的一帧帧风景胶片,原本凝滞在心头久不消散的消极抑郁变得十分弱势。她对于远方和未来有了隐约的期待。
她相信,成长路上所有的迷茫与不知所措,统统能加冕成为青春的勋章,照亮未央长夜,最终迎来黎明的曙光。
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