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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静静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他缓缓道:“今回来见你,三个月后我就不来了。”
“为什么?”纯苓很诧异。
“怎么?我不来你是不是觉得不开心?”无念真人玩笑着问。
“是啊,又少了一次嘲讽你的机会。”纯苓也笑道,不过却是冷冷的笑。
无念真人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离开了。
就在他抬脚要离开时,只听纯苓叫他道:“喂!”
“什么事?”无念真人顿住双脚。
“你下次来,给我带些凛哥哥和我的长情近来的消息,我想他们。”纯苓看着无念真人,面上露着期盼。
只是,无念真人没有答应,而是抬脚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的山洞,幽蓝之光黯下去不少。
*
云梦山下雨了。
冬日的雨,冷得透骨。
无念真人没有回望云观,而是往锁妖崖的方向去了。
不管此时此刻这云梦山上有多乱,望云观有多乱,都像和他没有关系似的,他只是慢慢朝锁妖崖走去,即便路上不断遇到前来找他说掌门无道正在观中等着他相商大事的观中弟子,他都点点头说知道了,人却没有要往望云观去的意思。
锁妖崖上还是长情那日逃离后的狼藉状,山体轰塌,掩埋了那布满封印的锁妖崖洞。
无念真人踩上那碎落的山石,在**的山石上坐了下来,面对着云雾缭绕的山崖方向。
他这一坐,便从白日坐到了黑夜,在坐到了夜深深。
这云梦山的雨,也一直从白日下到了黑夜,丝毫没有要停息的意思。
冬雨早已将无念真人浑身淋透,他像这没有停息意思的雨一样,没有丝毫要找个地方避雨的意思,更没有要回望云观的意思。
啪啪沙沙的雨声里,匿着兵戈相交的声音还有焦急不安的呼喊声。
可是这一切就算入了无念真人的耳,他也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依旧坐到雨中一动不动。
夜已很深。
不停息的雨下得愈来愈大。
忽然只见本是一动不动坐着的无念真人突地如一柄利剑一般朝身后方向掠来,他手中的剑在雨夜里泛着寒光,紧着便听到兵刃不断交碰发出的声响,带着无数的火花闪现的雨夜里。
雨声,兵刃交碰声,成了此时这锁妖崖上唯一的声音。
雨帘被锋利的剑锋无数次划开,周遭的树更是被一波强比一波的剑风削断,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对方的脸,看不见对方的一招一式,唯有刀刃交碰时闪现的火花。
不知过了多久,无念真人手中的剑“噗”地插进了对方的身体里,他目光一沉,倏地将剑收回来,同时往后退开几步。
他明明伤了地方,偏偏还往后退。
而在他往后退时,对方的剑没有指向他,哪怕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为何不拿出你当有的力量与本事来?”无念真人看着黑暗里他根本就看不见的对方,不是厉声叱喝,反是无奈地叹息,“辰帝转世,为师的小馍馍。”
就在这时,雨夜里亮起了一只火把。
火把在卫风手上,他的另一只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为了让火把燃着而撑开的油纸伞。
他此时正举着刚刚点亮的火把朝无念真人及与他交手的人的方向走来。
待他走得近了,火光映亮了无念真人那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变化的脸,也映亮了长情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长情手上没有剑,他的苍龙古剑背在背上,方才与无念真人交手,他没有用苍龙古剑,没有借用辰帝之力,亦没有动用妖血之力,仅仅是用无念真人交给他的无形剑法而已。
此时他的右肩上一片腥红,血水在往外冒,被雨水冲刷得直往下淌。
无念真人指着他的剑在火光中晃着森寒的光。
他的眼神亦如他的剑一般冷,他看着长情,就像看着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又或说是像看着一个敌人更为准确,又问道:“为什么不用你的剑?”
长情定定看着无念真人,看着他如父亲一般慈蔼可此刻却冰寒如霜的师父,那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忽地露出了悲伤来。
却又听得无念真人像逼问他一般再一次冷冷问他道:“为什么不用你的剑?如今的你,只要拔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长情轻轻摇了摇头,痛苦道:“我没有办法与师父交手。”
他还是做不到对师父拔剑。
“我已经将你们逐出师门,你们不再是我的徒弟,别说你拔剑,就是你们两个一起上来对付我,都没有什么不可的。”无念真人声音冷得好似真的对这两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没有了任何感情似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长情慢慢攥紧双手。
却听无念真人冷冷一声笑:“你不听我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那些只会让我为难的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句话?”
“师父……”卫风看着冰冷得根本就不像是他心中那个疯癫闹腾又可爱的师父的无念真人,眸中写满了悲伤与痛苦,“望云观和掌门师伯都快要撑不住了,你还要非与师兄为敌不可吗?他虽是妖,可他也是人啊!如今更是辰帝转世,师父你为何还非要敌对他不可!?他可是师父你最疼最爱的小馍馍啊!”
“我在师父临终前起过誓,此生永不离开望云观,我既是这望云观的弟子,就当做这望云观弟子该做的事情。”无念真人冷冷看着长情,“你既是辰帝转世,就更不应该站在妖界那一边。”
“拔剑吧,你若再不拔剑,我的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无念真人将手中长剑微微一侧,锋利的剑刃当即划开了落下的雨水。
长情痛苦地看着无念真人,将手慢慢抬起,慢慢握向背上苍龙古剑的剑柄,喃喃道:“师父……”
卫风看着长情缓缓抬起的手,将伞柄与火把皆攥得紧紧的,紧得指骨发白,仿佛要从皮肉下穿插出来。
而就当长情的手堪堪碰到剑柄时,无念真人手中的剑寒光陡闪!直夺长情命门而来!快准狠!根本就不等长情将剑拔出来!
抑或是说,他根本就不给长情拔剑的机会!
长情的手倏地握住了剑柄,可却又在这一瞬间松开手。
让他对师父拔剑,他始终做不到。
“小馍馍!”卫风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想要为长情挡开这一剑。
火光映在无念真人的剑刃上,白芒闪入卫风的眼,一刹那间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也令他朝长情冲去的脚步有一眨眼的停滞。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利剑穿心!
飞溅在大雨里的血水灼了卫风的眼,也灼了长情的眼。
他二人皆像失了魂一般,僵在了原地。
因为血水不是从长情身上飞溅出来的,而是从无念真人身上飞溅出的。
剑在无念真人手上,剑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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